沈穗没吭声,继续听下去。
“师兄,这样不太好吧,师父说过不能做这种事。”
“师叔都养过,我们怎么不能养,再说了尝尝鲜罢了,咱们买个品相差些的,试过了扔一边去,谁能知道?”
忽然传来一声怒喝,似乎是个女子。
“放肆!谁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行宵小之事。”
沈穗亦是开门,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叫院中那几个人听见。
“你们是哪个门派的,需要我们天问宗帮忙清理门户吗?”
沈穗边说边打量方才说话的姑娘,圆脸杏眼,头发微微卷曲,一身鲛纱所制的粉色衣裙,衣摆层层叠叠极尽奢华,腰带上是以金线织就的纹路,形状似海浪,中间嵌了一颗银白蛟珠。身上穿着鲛珠短披肩。
她腰间挂着一块上古灵玉和一只缂丝香囊,香囊内是在拍卖场上万两黄金一盒的降尘香,左手戴着个粉色蓝田玉戒指状的芥子空间,头上梳着金丝八宝攒珠髻,富贵逼人。
沈穗猜出了她的身份,银丝舫少主赫连柔,也就是息公子嘴里的表姐。
赫连柔声名远扬,那几个大放厥词的人不敢惹她,便将矛头对准了沈穗。
“你一个筑基修士,也敢代天问宗清理别人的门户?你谁啊你?”
赫连柔一鞭子抽了过去,“你管她是谁,违反天道者,人人得而诛之。”
说话的男子被抽中后,痛的龇牙咧嘴,被鞭子触碰的地方竟长出一串红点,活像被蛇咬后留下的牙印。
沈穗看了一眼那人的伤口,轻声感叹:“袖里青蛇,果真名不虚传。”沈穗手中木剑抵上那人的喉咙,“你说你师叔养了美人蝶,他叫什么名字?”
男子想挣脱那柄木剑,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大脑好像不受控制般说道:“我是伏元宗的,我师叔叫武用,听说他前段时间在相思城花了大笔灵石,他又好色,我随口瞎说的道友饶命。”
男子说完后,额头直冒冷汗,脸色煞白。
沈穗倒是觉得可笑,武用?不就是前些天被师兄骗了钱的人。
赫连柔则脸色更加难看,“所以说,你造你师叔的谣,是为了找理由买美人蝶?”
“我就是随口说说,美人蝶那么贵,我哪能买得起。”
男人痛哭流涕求饶,嘀咕着:“只有那些长老才能买得起,我就是个小弟子,何苦难为我。”
赫连柔将人放走后,看着沈穗,昂起下巴道:“你便是那个沈穗吧,我表弟提起过你,的确不错,是天问宗里唯一看着还算顺眼的。”
沈穗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你一个筑基期修士,倒是很有正义感,你也相信天道的存在吗?”
天道是一个久远的传说了,据说在数万年前,若是有修士胆敢杀人夺宝、欺凌弱者或是随意干涉凡人生活,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这些禁忌理所当然被写进所有宗门的戒律里,时移世易,修士们发现除了突破时会有雷劫加身,哪怕做再多恶事也不会受到所谓天道惩罚,便愈发肆无忌惮。
时至今日,只有一些历史悠久的大宗门还保留着这些戒律,坚持告诉弟子以天下苍生为己任,自发庇护附近的凡人。
天道如同一个久远的逐渐失去信仰的神,再也无法有力约束所有人。像赫连柔这般动不动提及天道的,乃是少数。
见沈穗沉默,赫连柔也知道她的答案了,哼了一声道:“就知道你们这些小孩子不相信,五百年前,修真界还没有这么乌烟瘴气,就是因为大家都不信,所以才世风日下。”
“穗穗师妹。”师宁推开窗,冲沈穗喊道。
赫连柔不喜天问宗的人,十分干脆地走了,看也没看师宁一眼。
“师兄,她为什么这么讨厌天问宗的人啊。”沈穗想了想原著,里面只提及银丝舫少主的姓名和长相,其它的一概没说。
“唉,那要问你七师姐了,她俩有些过节,至于我们都是被牵连的。”师宁语气遗憾,神色却浑不在意,“就因为这个,银丝舫卖给咱们的东西都比别的宗门贵一些。”
沈穗打开传音玉牌,“七师姐,我见到赫连柔了。”
“她没为难你吧?”风琅忽然紧张起来。
“那倒没有,反倒挺和善的,小师姐,她为什么不喜欢你啊?”
沈穗问的太直接,风琅被噎了一下,“当然是因为我们一开始志同道合,但因为她是中二少女我是正常人,然后同床异梦同室操戈分道扬镳了呗,反正你少搭理她,她那鞭子抽人怪疼的。”
“还有啊,这次你们去合欢宗,记得帮我给秦少主问个好,我们可是故友。”
师宁躺在摇椅上,“你自己去吧,师兄就不陪你一道了。”
沈穗按着合欢宗弟子的指的路走,越走心里越嘀咕,怎么外头阳光明媚春风拂面,里头阴森森的。
最终,当她走到一个地道前,沉默了,秦少主平时就住这里?
沈穗随手抓住一个往里走的合欢宗弟子,“这位道友,请问秦少主在哪里?”
那弟子指了指脚下,“就在这儿啊。”那位女弟子十分热心地拉着沈穗往下面走,不知走了多少阶,眼前豁然开朗。
合欢宗下面居然有个地宫,灯火通明,引地下暗河为流水,以法术催发花树,比地上气派多了。
“道友,合欢宗内门弟子皆在地宫修行,少主说过,既是盛宴,各位宾客理应尽兴,除了地宫最深处的禁地,道友想去哪里都可以。”
说完,那位合欢宗女修便翩然离去,沈穗望向一旁的石壁,上面刻着两行字。
“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她按着之前女修指的方向往前走,地板光可鉴人,走上去有细微的声响,在空旷的地宫内十分明显。
沈穗扣响了最为恢弘的青铜门,繁复的缠枝合欢花纹门环发出清脆响声。
“进来。”
沈穗试着推门,一推便开了,映入眼帘的便是个侍奉花草的青年男子。
“秦少主,我乃天问宗沈穗,我师姐风琅托我来向您问声好。”
秦少主站起身,他身形高大瘦削,面庞苍白,眼窝深陷长睫浓密,一身雪白大氅,咳了两声道:“劳烦她挂念着我,多谢了,这次只有你一人来么?”
“还有我二师兄师宁。”
“他也来了啊。”秦少主眼神忽然恍惚,好像想起什么往事,“他的病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