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呀,那还假的了吗?要不然人家学校能开除他?”
奶奶摇了摇头,说:“好好的一个孩子,咋到了城里就变坏了呢?”
王香草朝着里屋望一眼,小声问奶奶:“玉栋他自己怎么个说法?承认了吗?”
“没有。”
“既然他自己没承认,那就别当回事了,也许是有人故意造谣生事糟践他。”王香草安慰一句,随转了话题,问奶奶,“你听说九姑那事了吗?”
谁知奶奶一听就爆发了,“你不说我还不气呢,也不知道是哪一个狗杂种放臭屁,说是俺孙子干的,这不是成心糟践人嘛,俺孙子一整夜都没出门,咋就成他干的了?”
“是啊,奶奶,我也不相信是玉栋干的,只是有人嚼舌罢了。”
“就是嘛,谁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就撕烂他的嘴!”
“奶奶呀,你也不能感情用事,你撕了人家的嘴,那不是又犯罪了吗?这种事情要讲证据,你有吗?”
“有,我当然有了。”
“在哪儿?证据在哪儿?”
“在这儿,这儿。”
见奶奶指了指自己的双眼,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王香草笑了,她说:“你是他奶奶,你的证言不作数,没用的。”
“不作数?”
“是啊,是不作数。”
“那咋办?”
王香草若有所思,说:“你这样吧,我找玉栋谈谈,如果真的不是他,我可以给他作证,帮他洗清罪名。”
“他嫂子!”奶奶一把攥住了王香草的手,干瘪的嘴唇哆哆嗦嗦,说,“谢谢……谢谢你了,他嫂子呀,你可一定拉玉栋一把啊!”
王香草安慰了好大一会儿,奶奶才安静下来,说梁玉栋一早就出去了,好像是去东坡看麦子了。
王香草问明了地界后,就出门寻找了。
其实梁玉栋哪儿是看麦子,他就是为了出门喘口粗气,自打进了家门,奶奶就一直骂他,不停地骂,骂他是个杂种,骂他是个畜生。
更让他气恼的是,奶奶早上出门回来,就揪着他的耳朵问他昨夜里是不是又出去干坏事了。
梁玉栋问:“干啥坏事了?”
奶奶问:“你是不是去九姑家了?”
梁玉栋说没有。
奶奶就抡起擀面杖揍他的屁股,见他死拧着不承认,也就放弃了,说:“要真的不是你干的,就给我咬死了,别松口!”
梁玉栋心里面憋屈得要死,随即又想起了在外面犯下的滔天大罪——xx女同学。
按理说是该去坐牢的,多亏着校长是个好心人,四处为他求情,这才被免于追究刑事责任,只给了个开除学籍的处分。
开除就开除呗,反正自己就读的是一所“野鸡”大学,也没啥好留恋的,但一想起奶奶,他心里就难以承受了。
梁玉栋三岁的时候就死了爹妈,奶奶一把屎一把尿,好不容易才把他拉扯大,省吃俭用供他读完了高中,可这小子一点儿都不争气,竟然两个像模像样的大学都没考上。
多亏了“热心”的村长黄有成,他主动帮忙给联系了一所学校,口口声声说是正规的本科,毕业后还能直接当警察,可谁知是所“野鸡”大学。
梁玉栋本想退学回家,可想到村长马有成已经拿了奶奶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三万块钱,还有缴的一万多块的学杂费,都要不回来了,就打消了那个念头,好歹有学上,就那么混着吧。
好在班上有一个长相不错的女孩,很养眼,也很撩人,她的名字叫毛玉米。
有这样一个女孩天天陪着自己,就算是被骗也值了!
学校的课程很少,每天一至两节基础文化课,偶尔也会讲一点与保安工作相关的知识,其他时间都是自习。
梁玉栋喜欢文学,闲下来的时候除了看书,就是写,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想着法子培养与毛玉米的感情。
功夫不负有心人,七个月之后,他终于看到了女孩的芳心萌动,并且如愿以偿的成了同桌。
但不知道是属相不合,还是命中犯克,好日子过了没几天,他就被稀里糊涂的开除了学籍。
事情来的太突然,他很长时间都没回过神来。
那天晚上,梁玉栋跟毛玉米在操场上慢悠悠的走,走着走着就累了,两个人坐到了旁边的草地上。
聊了一会儿,毛玉米说自己累了,想躺一会儿。
梁玉栋就说:“那好,你倚在了我肩膀上吧。”
毛玉米说反正附近也没有人,地上的草又松又软,不如踏踏实实躺下来舒服。
梁玉栋说:“不行,地上冷着呢。”
“有你在身边,一点儿都不冷,那儿那儿都暖和。”毛玉米说完,就仰身躺了下来。
梁玉栋低头一看,人就有些发晕,不由自主地摸了上去。
见毛玉米睡着了一样,没有任何反应,他以为是得到默许了,猴急着翻身压了上去……
还不等恢复意识,就听到毛玉米大声喊了起来:“梁玉栋,你这个臭流氓,痛……好痛啊!我流血了……流血了……”
梁玉栋吓蒙了,人还趴在人上面,就被闻声跑过来的一群人逮了个正着,不由分说,就被反扭着胳膊,押送到了保卫处。
处长亲自坐镇审讯,一拍桌子,便给定了性:强奸已遂!
事关重大,学校领导连夜召开会议,当机立断,做出了英明决定:开除梁玉栋的学籍!
校长亲自找他谈话,说看在他年幼无知的面上,给他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要不然是该移交司法机关的,那样的话,就该按强x罪判处了,怕是三年五载都不止。
……
都说人在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假。
没过几天,又出事了。
那天早晨,梁玉栋站在树下,透过婆娑的树叶望着湛蓝的天空,顿时诗情勃发。
他返回里屋,找出了纸和笔,不等写下完整的一句,奶奶推门走了进来,问一声:“你觉得咋样了?”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梁玉栋没好气的应了一声,他有点儿恨奶奶,好不容易涌出来的灵感,给吓没了。
“你个小狗日的!不会真傻了吧?”
“奶奶,你看我像个傻子吗?”
“我是问你身上感觉轻松点了吗?”
梁玉栋点了点头,说:“本来就没啥呀,爽利着呢。”
“爽利个屁!你被野鬼缠身了,要不是夜里我求神帮你驱走了,怕是小命都难保,你知道不知道?”
“奶奶,你就别闹了,真有那么大的本事,你去帮我把坏人杀了呀!”
“奶奶只杀鬼,不杀人!”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多谢您老帮我驱鬼,你瞧,现在好好的了,你该忙啥忙啥去吧。”梁玉栋往外轰奶奶。
“好,没事就好,你赶紧起来吃饭吧,吃完饭,早点回城里上学去。”
“上个屁学呀!”梁玉栋扔下笔,气恼地说,“奶奶呀奶奶,看来你真的老糊涂了,我不是告诉过你嘛,我被学校开除了。”
“真的就不能回去了?”
“真的。”
“就因为你得罪了人?”
“是啊。”
奶奶嘴角一抽,骂道:“小杂种!你得罪的是坏人,就说明你是好人,他们凭啥开除你?走……走,我陪你去学校,找他们说理去!”
“就你?”
“小鳖羔子,看不起奶奶是不?那好,今天奶奶还真就豁出去了,直接找校长评理去,我就不信了,还真就没有王法了?”奶奶气得嘴唇直哆嗦。
梁玉栋说:“奶奶,那本来就是个假学校,学到底也白搭,到头来还得回来种地。”
“胡说八道!那可是村长亲自给联系的,咋会是假的呢?”
“奶奶呀,你醒醒吧,你让村长给骗了。”
“滚!小兔崽子,你是个白眼狼呀,人家好心好意帮咱们,你还反过头来咬人家一口,还有没有良心了你?”
“奶奶,你是被他的花言巧语蒙骗了,那所学校本来就是个培训机构,为了招生,就编造谎言说是升本了,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啥本不本的,奶奶只知道毕业后能当警察,能端个铁饭碗就成了。”
“奶奶!”梁玉栋急红了脸,说,“我一时半会儿跟你说不清楚,等我去找村长把那三万块钱要回来,做个本钱,搞点生意啥的,不是一样能养活自己,养活你吗?”
“你敢!你要是去要试试,我非杀了你不可!”
“奶奶!”
“别喊我奶奶,你也不是我孙子。”
“奶奶,等你消了气,我再慢慢给你解释好不好?”
“用不着解释,我还真就不服了,凭什么半道里就不让去上学了?真就没王法了不成?”
梁玉栋走过来,拦着奶奶的肩头往外走,边走边说:“奶奶呀,王法是有,可不是咱们家的,还是省点心吧。”
“他们不给个说法,姑奶奶就跟他们没完!”
“你能怎么着人家?”
“我有招数,不信等着瞧。”
梁玉栋不屑一笑,说:“奶奶呀,你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能有啥好招数?无非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罢了。”
“哼,真要是把姑奶奶给逼急了,我就下死手,弄个女鬼去,把他们的血吸干!”
“得了吧,你那一套在咱村使使也就罢了,到了外面就不灵了,您老就消停点吧,别再胡闹了,闹来闹去,说不定连你也抓了。”
“他敢!妈了个巴子的,谁敢抓我试试,我让他不得好死!”
“奶奶,你就别发狠了,天无绝人之路,以后的路怎么走,我自己心里面有数。”梁玉栋走出里屋,抓起一块馒头,漫不经心嚼了起来。
奶奶呆了一阵子,说:“要不咱再去镇上的高中复读吧,来年重新考大学,你看好不好?”
“肯定不行!我得罪了上头的人,听说那个人的官不小,下面的学校肯定不敢收留我。”
“你呀……你呀,真是个傻瓜,大傻瓜,那些当官的人巴结还来不及呢,你咋就把人家给得罪了呢?”
“不是我成心得罪他们,是他们设下了圈套,让我往里钻,总之吧,事情实在是太复杂,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了。”
“可……可总不该就趴在家里吧?”
“还能咋样?”
奶奶叹一口气,忽地站了起来,骂道:“小狗日的!你这是在要我这条老命啊!”
她转身朝外走去,边走边嘟嘟囔囔说着什么。
到了大门口,又回过头来,大声喊着:“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再去找村长讨钱,我就杀了你!”
“奶奶,你是不是真的老年痴呆了呀?他骗了咱们家的钱,凭什么就不能要了?”
“再嘴硬试试,我一刀剁了你!”
“剁吧,剁吧,只要你下得了那个手就行!”
尽管梁玉栋知道奶奶是在吓唬自己,可他还是暂时打消了继续去找村长讨要钱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