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说不好,也可能是新规定吧。”马有成叹口气,说,“管他呢,冯主任已经答应帮着解决了。”
“可千万别再出岔头了。”王香草难免有些忧虑。
马有成安慰她说:“没事的,我们已经商量好了,不会有问题的。”
王香草说:“那好,等事成之后,得好好答谢人家。”
马有成说:“那倒是无所谓,眼下要紧的是你工作上要有所突破,干出点名堂来,也好让上头的领导认可。”
“是啊……是啊,村子里老出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我都觉着压力很大。”王香草有点儿愧疚地说。
“你这才刚刚上任,还没有进入角色,可无论如何要把三把火烧旺了,听冯主任说,你是全县唯一的一个女治保主任,要是干出点名堂来,那可真就成人物了。”
王香草心里砰然一动,跟着热乎起来,嘴上却不以为然,说:“成不成人物我倒是不在乎,只是不能白占个茅坑不拉屎,让别人戳戳点点的,那好不如不干呢。”
马有成说:“是啊,道理都懂了,那就赶紧行动起来吧,只要村子里安安静静,别再出怪事了,那就是你的成绩。”
王香草叹息一声,说:“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我连干坏事的是人是鬼都不清楚,咋能治得住他?”
“哪有鬼呀?都是他妈的人装的。我都帮你想好了,眼下要想方设法拉拢一伙子有正气的人,来帮衬你,老话不是说了嘛,邪不压正,只要一帮子人行动起来,肯定就有效果。”
“可人呢?咋拉拢?”
“现在你是治保主任,具体工作得由你去抓,遇到实际困难再找我。”马有成冷着脸说。
“可……可……”王香草心里毫无谱气,不由得慌促起来。
马有成说:“这样吧,我想办法给你划拨一点钱,你用来开展工作,你看咋样?”
王香草说:“那也行,现在没钱啥都干不成。”
“这个我懂,可钱也不是万能的,你先理顺一下思路,过几天我就把钱给你,先给你三千咋样?”
“行……行,我这就想法子。”
“好,那就这样吧,你去忙吧,我困了,得赶紧补个觉。”马有成下起了逐客令。
王香草问:“都这时候了,还是吃点饭再睡吧。”
马有成说:“等睡醒了再说吧,现在没胃口。”
“那好吧。”王香草起身走了出去。
马有成跟在后头,看着王香草出了门,默不作声地掩了门,插上了门闩。
王香草站在马有成家大门口前,抬头望着阴云滚滚的天空,心里一阵茫然空虚渺。
她隐隐感觉到马有成昨天夜里一定遇到了怪事儿,或者是受到了啥要命的胁迫,要不然他的表情是不会那么沉重、仓惶呢?
这在之前是从来没有过的。
是谁给了他如此之大的压力呢?
一时不得而知。
……
正胡乱琢磨着,一条小黑狗从远处窜了过来。
到了王香草跟前汪汪叫了两声,这才唤醒了她。
打眼细看,狗却没了踪影。
难道是看花眼了?
不对呀,明明就是一条狗嘛,叫声也是那么清晰,咋就突然没了踪影呢?
会不会是自己神经出问题了?
王香草苦笑着摇了摇头,一路向北,去了北坡的麦田里。
走到麦田中,她下来仔细一瞅,傻眼了,麦穗子已经发黑,并长满了黑糊糊的细长绒毛。
掐下几棵麦穗子,放在手心里搓动起来,用不了几下,就把已经麦粒子搓了出来。
用手指轻轻一捏,便碎成了一滩面泥,黏糊糊粘在手上。
亲娘来!
完了,完了,彻底完蛋了!
老天要是继续阴下去,不出三天,满坡下的麦子准得绝产。
王香草望望天,再看看地,心灰意冷起来。
无精打采回了家,里里外外来回窜动着,丢了魂一般。
心里真像是装了十八个小鬼一般,打打杀杀、闹闹腾腾,还夹杂着咿咿呀呀的嘶鸣声。
转来转去,王香草心头一横,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爱咋着咋着吧,死活都是一张皮了!
她走到饭橱前,从里面拿出了一瓶白酒,又找了一块腌咸菜,坐在灶台前,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直到半斤酒下了肚,觉得头昏眼花,才收起了酒瓶。
她起身关了门,走进里屋,自言自语着:他姥姥也腿的!天塌下来有人顶着呢,与老娘没有一毛钱的关系,睡觉了!
王香草四仰八叉躺到床上,衣服不脱,被子不盖,呼呼沉睡过去。
……
天亮醒来的时候,王香草觉得神清气爽,一时忘却了所有的不快和担忧。
下了床,走到外屋,一片光灿灿的阳光扑面而来。
天亮了?
雨停了?
王香草恍若梦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出太阳了……出太阳了,终于出太阳了!”
王香草夸张地喊叫起来。
她走到院子里,找出了镰刀,又找出了箩筐,再找出了绳索。
……
很快就把收麦子的工具找齐了,一样样摆在了院子里。
她草草洗把脸,顾不上吃早饭,急匆匆出了门,直奔东坡去了。
走着走着,突然想到该向马有成打一声招呼,毕竟现在不是个普普通通的村民了,基本的组织纪律还是要遵守的。
更何况当村干部的事又出了岔头,虽然他们答应帮忙解决,但多多少少也是一块心病。
再想到马有成那副蔫巴巴无精打采的模样,这会儿也不知道咋样了,总该过去探望一下吧。
王香草返身往回走,朝着村委会方向走去。
刚走了没几步,看见马有成从对面方向走了过来。
看上去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耷拉着脑袋,满腹心事。
到了跟前,马有成好像压根儿就没看见王香草,只管邋里邋遢往前走。
“村长,你去哪儿?”王香草喊住了他。
马有成一愣神,反过来问她:“你干嘛去了?”
王香草扬了扬手中的镰刀,说:“割麦子去。”
“今天能割麦子了?”
“是啊,天晴了。”
马有成仰头望了望,莫名其妙地问道:“天晴了吗?”
“村长,你咋了这是?”王香草怪怪地打量着马有成,说,“不但天晴了,连太阳都出来了,你竟然没看到?”
“艹!”马有成一拍脑袋,“老子还以为是在做梦呢!”
“不是做梦,天真的晴了,该收麦子了。”
马有成稍加思索,摇摇头,说:“不行……不行,不能急着往家收。”
“为啥不能收?”
“下了这么多天的雨,麦粒子都泡透了,吸足了水分,急着割回来,非霉烂不可,倒不如晒干以后再往家拾掇。”
王香草说:“要是再下雨呢?”
“那就是天意了,弄回来也是烂,还不如烂在地里呢,既不用费力气,又能当肥料。”
王香草不同意马有成的说法,她觉得一连下了好几天了,天上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雨水呢,还是在麦场里晾晒更妥帖。
马有成沉着脸,说想收你就收,老子不拦你,到时候肯定会遭埋怨。
王香草问:“你这是打算去哪儿?”
马有成说他儿子来电话,说他娘病了,我去看看咋样了。
“啥病?严重吗?”
马有成说估计没啥大不了的,可能是感冒了。
王香草问:“感冒了买点药吃就得了,用得着跑一趟县城了?”
马有成说儿子让去就去吧,跟谁拧也不能跟他拧,到了这个岁数,儿子就成祖宗了。
说叫了出租车,差不多已经到村头了。
“哦,那你赶紧去吧。”王香草说着,往旁边闪了闪身。
马有成往前走了几步,好像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转过身,对着王香草说:“一个人割麦子太费力了,你还是找个收割机吧。”
王香草心头一热,说费不了多大的劲,只要天不再下雨就成,用不了几天就收拾完了。
“就你那个小身子骨,能撑得住?雇个收割机又用不了几个钱,何必遭那个罪呢?再说了,早一点把麦子收完了,也好帮着我多打理点村子里的事儿。”马有成话语沉稳了许多。
“可是咱们村里只有一台收割机,怕是一时半会儿挨不上号。”
“先去报个名,慢慢挨着就是了。”马有成说完,抬脚朝前走去。
“哎,那个……”王香草想问一下自己加入组织的事儿,但当她看到马有成深弓的背影时,又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她站在原地,直到马有成的背影消失了,才朝着收割机老板黄方存家走去。
黄方存家的门锁着,平日里停在门口的收割机也没了踪影,王香草断定已经开到野外帮着人家收割麦子了。
这些年青壮年劳力大多去了城里,家里只剩了女人和老弱病残的男人,收割机就成了香饽饽。
不但机器抢手,连黄方存也成了抢手货,听有人私下里说,他不但帮人收割麦子,还在合适的条件下帮着人家“收割女人”。
据说他还有个特别的嗜好,擅长“收割”女人的毛发。
不管长的、短的、直的、卷的……
只要他看上眼的,一律装进口袋里带回家,宝贝一样保存起来。
还听说,只是是被他收集了的人家,都要减免一定的费用,具体数额要根据他的满意程度来决定。
王香草心里想着,抿嘴一乐。
她觉得这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肯定是黄方存因为割麦子的事儿得罪长舌妇,招惹了她们,才无中生有就编排出那些“怪癖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