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懒汉主动请缨,要求背李秋菊。
他不像三癞子那样直接把手接触到李秋菊的皮肉上,而是把放到褂子外头,隔着一层布,用力往上托捧着。
马有成赞许道:“这个宋懒汉人是懒了点,但心眼好使,人也灵活,不错……不错……”
这一次宋懒汉没有半道停下来,他咬牙坚持到底,一直把李秋菊送到家中,平平稳稳地放到了床上。
直起腰,喘一口气,走了出去。
马有成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盒烟,远远抛给了宋懒汉。
宋懒汉接到手里,喜滋滋看着,一脸惊喜。
三癞子跟了过来,喊道:“村长,还有我呢,你也该给我一盒烟。”
马有成说:“你小子的诨名起得一点都不差,真是个癞子!”
嘴上说着,还是返了回去,又拿出了一盒烟,扔到了他。
三癞子没接住,烟掉在了地上,弹去了老远。
后面的几个人一哄而上,你争我夺,搅成了一团。
马有成大声喝道:“没出息的东西,滚!都给老子滚一边去!”
最终还是三癞子抢到了,挣一把毛开溜了。
另外几个人追了出去,赶兔子一般。
马有成转身回了屋,对着李秋菊喊:“你醒醒……醒醒,这个熊娘们,到底是咋的了?听见我说话了吗?听见的话,就吱一声。”
喊了半天,李秋菊的眼皮微微抽抽了几下,却像被粘住了似的,最终没有彻底睁开,又睡了过去。
王香草说:“看来婶子还是迷糊着,咋办呢?我看该送医院就送医院吧,这样拖下去会出问题的。”
马有成说:“没事,刚才不是动了嘛,既然眼睛能动,就说明心里清醒着,只是犯迷糊罢了。”
王香草说:“我觉着这事儿有点邪道,大黑夜里,她咋就衣服都不穿,光着身子跑到那种地方呢?”
马有成说:“是啊,是有点不对头。”
王香草忽然想起了什么,对着马有成说:“你找找她昨天穿过的衣服,看在不在家里,不会是出门后脱掉的吧?”
马有成朝着沙发那边指了指,说:“那不在那儿嘛。”
王香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有一团乱糟糟的衣服,小声问道:“婶子是不是平日里睡觉也不穿衣服?”
“是啊,谁家睡觉还穿衣服呢!”
王香草问:“连短裤都不穿?”
马有成低眉垂眼,哼哼道:“以前没有,后来就不知道了。”
“你的意思是很久都没跟婶子一床睡了?”
“是啊,都这个年纪了,一床不一床的还有啥意义?”
王香草鄙夷地瞅他一眼,又看了一眼李秋菊,说:“跟你这样的男人一起过日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别胡说八道,她清醒着呢。”马有成摆摆手,制止道。
王香草转移话题问:“要不要去问一问胡仙姑?”
马有成沉着脸想了想,说:“算了,你还是去把田有水喊过来吧。”
王香草说:“婶子得的不是虚症,喊医生来有啥用?”
马有成说:“让你喊你就喊,总该把下边那个怪东西取出来吧。我估摸着,就是那个玩意儿堵了心脉,所以人就不清醒了,兴许拔出来就好了。”
王香草这才想起那码子事,弯腰朝下边瞅了瞅,说:“走了这么远的路都没掉出来,说明塞得很结实。”
马有成说:“是啊,所以还是喊医生来处理吧。”
王香草摇摇头,说田有水是个男的,怎么好让他动手,倒不如去去找个接生婆来呢。
“这又不是生孩子,你叫接生婆来干嘛?”
王香草说那还不是一回事嘛,那个东西在里面,看上去个头一点都不比婴儿小。
马有成点了点头,说这倒也是,那就赶紧去喊接生婆吧。
王香草说:“你也别闲着,赶紧去烧一锅热水,等会儿肯定用得着。”
马有成问:“用热水干嘛?”
王香草说:“还不知道是个啥情况呢,万一流血了呢?要是弄脏了呢?总不能用凉水冲洗吧?”
“妈个逼的!还真是跟生孩子似的,难不成这个老女人怀上怪胎了?”马有成嘟嘟囔囔着,抬脚去东屋烧水去了。
水还没烧开,接生婆周老太就跟在王香草身后进了门。
马有成迎出来,对着八十多岁的周老太说:“真是不好意思,你这么大年纪了,还得让你操心费力。”
周老太说:“俺这手艺都放下十几年了,还不知道应不应手呢。”
马有成说:“你尽管折腾去,反正又不是生孩子。”
“到底是个啥呀?被王香草说得怪吓人的,俺可从来都没听说过,真是稀罕物。”周老太叽叽咕咕说着,抬脚迈进了门槛。
进屋之后,她从怀里掏出了小布包,脏得已经分辨不出颜色。
她把布包放到桌上,一层层揭开,亮出了里面的物件。
原来里面包着的是钳子、镊子,还有一把锈迹斑斑的剪子,最底层有一个小布囊,里面装的是啥就不知道了。
周老太一样样拿起来,先用手擦了擦,再放在嘴下吹了吹,然后说:“多年没用过了,该消消毒的。”
王香草说:“奶奶,你先给婶子看看下边吧,那里面究竟是个啥东西,说不定用不上这些物件呢。”
周老太走到了李秋菊跟前,熟练地操作起来。
王香草站在一边,打眼一看,那个黑乎乎的玩意儿仍挡在那儿,不见丝毫移动。
心里不由得发起毛来,气管里好像塞了一团草,憋闷得很难受。
周老太前后打量,左右细瞅,然后说:“看上去还真像个小孩子,你看看这个小脑袋,圆溜溜的呢。”
王香草问:“奶奶,你的意思是婶子真的要生孩子了?”
周老太摇了摇头,说:“不见得是生孩子,只是觉得像个婴儿的脑袋。”
马有成往前一步,问:“这半天半地的,哪里来的婴儿呀?”
周老太撇一撇干瘪的嘴巴,说:“就算要生了,也不见得是个正经货,俺满打满算干了三十多年,从来没见过这号的。再说了,你们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咋还有那个能耐呢?”
马有成说:“是啊……是啊,早就不行了,确实没那个能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