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金灿灿的阳光已经洒在了窗子上。
姚桂花下了床,看一眼仍在迷瞪的王香草,问道:“这会子觉得咋样?没事吧?”
王香草身子一动没动,只是翕动了几下嘴唇说:“没事,好好的呢。”
“那我给你做点饭吧。”
“不用了,不想吃。”
“那我回去了,一会儿去一趟镇上。”
“去置办一些菜肴啥的。”
“买菜肴干嘛?”
“郑成亮来过电话了,说这几天回来,在外面饥一顿饿一顿的,好好犒劳犒劳他。”
“咋这时候就回来呢?”
“回来割麦子呀。”
“不是还早着吗?”
“你也不知道整天忙些啥,连麦子熟了都不知道,薄地里的都已经干透了,该收了。”
“胡说八道,前天我还去看过呢。”
“赶紧起来吧,去麦田里转一转,可别熟过火了。”姚桂花说完,开门走出了屋。
王香草起身下床,洗把脸,摸一个白面馒头,啃了起来。
正吃着,突然听到胡同里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呼啦一声,门被推开了。
姚桂花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奔到了王香草身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那个啥,学校的女老师……女老师出事了……”
王香草咽下口中的馒头,忙问:“你是说那个孙秀红老师?”
姚桂花喘着粗气点点头。
“她……她出啥事了?”
“昨夜里被……被人祸害了,可……可惨了!”
王香草心口一震,“姚桂花,你别着急,慢慢说……慢慢说。”
姚桂花手捂在胸前,大口喘息着,说:“回家的路上,我……我听刘大疙瘩他老婆说的。”
“她说啥了?”
“她说那个姓孙的女老师被坏人下了毒手,说……说手段很恶劣,用木头橛子把人给捅了,皮肉都被撕破了。”
“你没听错吧?”
“有名有姓的,错不了,谁也不好拿这种事开玩笑吧?”
王香草僵在了那儿,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一般。
她隐约有了感觉,孙秀红一定是遭报应了。
“王香草,你发啥愣呢?”
王香草回过神来,说:“你说会是什么人对她下这样的狠手呢?”
“我哪儿知道呀。”
王香草低下头,喃喃地说她一定是得罪下人了,要不然就是做下了天大的亏心事。
姚桂花怪怪地打量着她,说:“王香草,你这话说得咋就那么不中听呢?好像跟那个女老师有深仇大恨似的。”
王香草慌乱地摇摇头,嚷道:“滚一边去,胡说啥呀?”
“看看你吧,怪里怪气的,是不是受刺激了?”
“你才受刺激了呢!”
“你不信是不是?走,我跟你看看去。”姚桂花说着,一把拽住了王香草的手。
“去哪儿看?”
“去学校呗。”
“傻娘们儿,真要是像你说的那样,还不早就送医院了,待在学校里等死啊!”
“走……走,出去打听打听,到底是咋回事儿。”
王香草虽然心里慌乱得不行,还是跟在姚桂花身后出了门。
到了大街上,见一群女人围坐在碾盘上,七嘴八舌议论着孙秀红惨遭毒手的一些事情。
这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孙秀红是后半夜在自己宿舍遭毒手的,“歹人”手段毒辣,心如蛇蝎。
不但用木楔子乱捅,还用烟头烧烫,简直不是人干的事儿。
人都已经不行了,被发现后送到了县里的医院。
有人说不像是人干的,宿舍隔得那么近,住在隔壁的校长竟然没听到一点动静,下手那么狠,硬是没听到女人喊一声。
“闹鬼了,真是闹鬼了。”
“老天爷来!吓死个人了!”
“还有法叫人活吗?”
……
王香草听着女人们添油加醋地议论着,禁不住尿意涟涟。
顾不上说话,刺溜钻到了碾台后面,解决起来。
一帮子嚼舌的女人停下来,齐刷刷打量着她。
“王香草这是咋了?”
“被吓着了呗。”
……
姚桂花走过来,悄声问王香草:“你没事吧?”
王香草不搭理她,只管“忙”自己的。
释放完后,扎紧腰带,不声不响地走了。
她去了李木头家,猛劲推开了虚掩的大门。
院子的正中,竟然坐着一个蓬头垢面的“怪物”。
王香草被吓了一跳,大声质问:“你是谁?”
“怪物”缩成一团,瑟瑟抖着。
“抬起头来!”王香草大声喝道,给自己壮着胆。
“怪物”抬起头,表情怪异地盯着王香草。
王香草这才看清了“怪物”的真面目。
这是一张稚嫩的脸,面色乌黑,颧骨很高,眼睛奇大,眼神呆滞……
一看便知道,这不是一个正常人,要么是先天发育异常,要么就是个神经病。
他怎么会呆在李木头家里呢?
“香草,你可不能吓唬他!”李木头急急忙忙从屋里走了进来,看上去病已经完全好了,精气神十足。
王香草抬头望着李木头,大声说:“他都快把我给吓死了,你还担心我吓着他?”
“他老老实实呆在这儿,能吓着你?”李木头走过去,一把搂住“怪物”的肩膀,轻轻拍打着,“别怕……别怕……”
“怪物”扭头望着李木头,问一声:“她是谁?”
李木头看一眼王香草,然后对他说:“她是……是自家人,你该喊她嫂子,别怕……别怕。”
“他是谁?”王香草凶巴巴地喝问道。
“怪物”似乎是被吓着了,退缩着身子直往李木头身后躲,怯怯地打量着王香草。
李木头声音和气起来,说:“香草,他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孩子,我老家大伯兄弟家的侄子,父母多年前就没了,只剩了他自己,抬头捡垃圾吃,能活下来已经不错了。”
“他是咋来这里的?”王香草语气也软了下来。
李木头说出了实情,说他回老家的时候找到了他,看他傻成这样,觉得没了希望。想来想去,觉得毕竟是自己的亲人,唯一的亲人,总不该不管他吧,要不然肯定会被饿死,要么就是冻死,就回去把他领了回来。
“想不到你心肠还挺好的。”王香草酸溜溜地回一句,接着问他,“你是啥时把他领回来的?”
“前几天。”
“前几天你不是病着吗?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咋就能把他给领回来了?”王香草质疑道。
“病稍微好了点,我就去了。”
“我过来的时候,你病得那么厉害,好得也够利索的。”
“咋说呢,跟你说句实话,我那病其实就与这个傻孩子有关,心慌意乱的,想饿死拉倒。后来吧,多亏了胡仙姑,她打门前走,顺道过来看了我一眼,见我半死不活的,先是开导我了一阵子,然后回家给我熬了鸡汤。”
“就是上次你锅里的那一碗鸡汤吗?”
李木头点了点头。
“那你直接跟我说就是了,干嘛掖掖藏藏的?”
“你没脸没皮的骂我,话都不容我说,还咋跟你讲?”
“你不说我咋知道?我还以为鸡是你偷来的呢,这一阵子村子里的鸡老被人偷。我看到你家后面的沟里堆了那么多鸡毛,能不怀疑你吗?”
“你呀,就是不待见我这个当叔的,总是拿屎盆子往我头上扣,你就没好好想一想,那些鸡毛是打哪儿来的吗?”
“哪儿来的?”
“看上去挺聪明的一个人,咋就一点都不开窍呢?那是卖烧鸡的宋兆宝扔那儿的,他一天至少要杀十几只鸡,鸡毛不都扔那里了嘛。”
话虽然说得像那么回事,可王香草心里还是不踏实,接着问他:“你后来又去找胡仙姑了?”
“是啊。”
“你是想让她证明你没偷鸡,鸡肉是她送过来的?”
“是啊,要不然我咋说得清?你不但不相信我,还偷偷摸摸地查看我的行踪。”
“你咋知道我查看你的行踪了?”
李木头闭口不言,看上去是故意卖关子。
“不对吧,胡仙姑跟你没亲没故的,咋会给你送吃送喝的?”
李木头解释说,都是邻里邻居的,打小一块长大,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儿感情的,她是同情我。
王香草冷笑一声,说那不叫同情,你们的事她早就跟我说了。
“她跟你说啥了?”
“她说你们年轻的时候好过,是不是那么回事儿?”
李木头脸上一阵不自然,低头默认了。
“你可真是厉害,连胡仙姑都没能逃过你的算计,更何况是其他女人了,你还敢说自己不坏?”
“我咋就坏了?”
“都坏得头顶流水,脚下流脓了,你还嘴硬?”
一来二去,两个人又吵了起来,最终,王香草把话扯到了孙秀红老师被害的事情上来,大声问他:“你昨夜里是不是又去干坏事了?”
李木头一愣,“你咋知道我干坏事了?”
“你真的干坏事了?”王香草直视着问道。
李木头低下头说,搓着脚说:“做了一点点。”
“做啥了?”
李木头咧嘴一笑,淡定地说下午出去溜达了一圈,顺手摘了秦事娃家两个甜瓜,还薅了崔玉顺家几棵大葱,带回家蘸酱吃。
“别尽捡那些不痛不痒的事说,你给我老实交代,昨天后半夜,是不是去学校了?”王香草气势汹汹地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