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的喊声像霹雳,一下子就把王香草的哭声给镇住了。
回过神来,赶忙进了屋,抚摸着娘断成了两截,涂满了硬梆梆石膏的一只胳膊,泪水再次冲涌而出。
这回只见泪水飞溅,不闻丝毫哭声。
娘跟着哭了起来,边哭边唠叨,这才娘后悔了,连肠子都悔青了。
原来他们跟随儿子“倒插门”来到张家庄后,才知道是中了人家的“圈套”。
那个所谓的儿媳妇让父母拿出了所有的积蓄,在村南头盖了四间新瓦房,本以为两代人住在一起足够了。
谁知那个女人却把他们赶到了这个用猪圈改成的小房子里。
王香草听了,恨得咬牙切齿,血流呼呼直往头顶涌。
她想着去找那个“小骚货”算账,可被娘喊住了,娘说:“你要是再胡闹,我这一辈子就不认你这个闺女了,你也没我这个娘!”
娘这一嗓子,还真把王香草给吓住了。
娘接着说:“已经这样了,咱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了,谁让我生了个缺心眼的呢!我们都这把年纪了,有个窝趴着就行了,只要那个女人能安安分分的跟你弟弟过日子,再为李家生个一男半女就足了!”
王香草听了娘的话,动手忙活起来,先收拾了一下卫生,然后把带来的一只鸡给炖在了锅里。
等香味儿溢满了小屋子,王香草说了一句娘我回了,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以后就再也没去过,反正爹早就放过话,他们养老靠的是儿子,而不是闺女,心里倒也坦然了许多。
这一次,当她提着刘兆海送来的一篮子鸡蛋来到娘家时,却看到爹娘双双躺在土炕上,面若土灰。
王香草站在炕前,大睁着眼睛问道:“爹、娘,你们这是咋了?”
爹叹息一声,望着房顶发呆。
娘悲悲戚戚哭诉起来——
原来,儿子跟那个“不要脸的”结婚后,一直没有生养,去看过医生后才才知道,因为她年轻时做下了孽,导致了不孕。
这个消息如雷轰顶,二老陷入了绝望之中,本来倾尽所有,流落他乡,甚至不惜住进“猪圈”之中,目的只有一个——传宗接代。
而这个愿望却化为了泡影,使得两颗本就伤痕累累的心瞬间碎成了冰渣渣。
这还不算,那个“不要脸的”并没有丝毫悔悟,反倒破罐子破摔,直接拿着屁股当脸蛋了。
原来她一直跟那个野男人藕断丝连,偷偷摸摸从未间断,隔三差五的就滚到一起。
特别是他们的傻儿子外出打工后,那个“不要脸的”更加不要脸了,竟然明目张胆了,大白天就就来来往往,就像那个家压根儿就是那个“野男人”的似的,毫不顾忌。
两个老人听到风言风语后,过去看一看,果然遇到了那个野男人。
娘当场就哭了,爹对着一对“不要脸的”骂了起来。
而那个“不要脸的”却毫不在乎,浪笑着说你们两个老东西识相点儿,要想让你们的傻儿子还能进这个家门,就闭上你们的臭嘴,乖乖滚回猪圈去。
要是再胡搅蛮缠,那就别怪姑奶奶不仁不义了。
她还说那个野男人已经离婚了,要不是你们的傻儿子占着这个位置,我们就就一起过日子了。
老两口傻了眼,半个响屁也不敢再放,就像被抽了筋的两条老狗,灰突突地回了“猪圈”。
……
听了娘的哭诉,王香草肺都要被气炸了。
她没头没脸地骂了一阵子,抹了抹嘴角的唾沫,扭头就朝外走。
直挺挺躺着的老爹却突然灵醒过来,爬起来,扯着嗓子大吼一声:“你给俺站住!”
王香草头也不回,骂道:“那个不要脸的小骚货,我去给撕烂了她!”
“别胡来,快给我回来!”
“我咋就胡来了?是她先胡来,我去教训她一下有啥错?”
娘开了腔,她哭号道:“香草啊!你就让我们多活几天吧,你去闹腾一阵,拍拍屁股走人了,她还不得把气全撒到我们身上呀!还有你那个傻弟弟,他不被逼死了才怪呢!”
说完嚎啕大哭。
王香草心动了,站在原地想了想,的确是那么回事,自己去没头没脑的闹腾一番,回头受罪的还是爹娘。
万一把弟弟的婚姻给搅合了,那不成罪人了吗?
想到这些,王香草折身走了回来,挎起了篮子。
“香草,你干嘛呢?”娘问她。
王香草说:“终归还是得过去一趟。”
“你这个熊闺女,咋就老想着挑事呢?你呀……你呀,实在是不知道那个女人的厉害,那可是个马蜂窝呀,戳不得!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这儿吧,千万……千万别去了……”娘扯着嗓子哀求道。
王香草语气平和起来,跟娘说:“我不是去挑事,当姐姐就该有个当姐姐的样,这不是都快过端午节了嘛,送点鸡蛋过去,也算个礼道。”
娘接受不了了,问她:“那种赖人,你……你还给她送鸡蛋?”
“是啊,不管咋样,她还是我兄弟媳妇。我一个当姐姐的,过去说几句暖心窝的话,说不定她就回心转意了,你说是不是啊?娘。”
娘琢磨了一下,点头应承下来,一再叮嘱她见了人家要好好说话,千万别打起来。
王香草连声应着,提起篮子出了门。
到了院子里,才想到自己压根儿就不知道弟弟家住在哪儿。
折回来,问了娘,再次走了出去。
这个村子地形复杂,又是穿胡同,又是过小巷的,一会儿就绕糊涂了,只得一路打听,才了过去。
站在大门口,王香草打量着他们新房子,看上去高大宽敞,红砖黑瓦,玻璃门窗,院子里还栽了几棵杨树,看上去也像个过日子的样。
王香草推一把院门,却纹丝不动,看样子是从里面关着的。
心里便忽悠一阵,联想到一定是那个野男人在屋里,一股怒火顿时在心头呼呼燃烧。
王香草恨得牙根直痒痒,真想抬脚把门踹开,冲进去抓个现行。
可想到娘的嘱咐,只得忍了,透过门缝朝里面喊起着:“弟妹……弟妹,弟妹你在家吗?”
“谁呀?”一股女人尖声问道。
“是我呀!”
“你是谁?”
“我是你姐。”
“哪个姐?”
“王香草。”
又过了很大一阵子,才听到有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响起。
院门开了,一张红扑扑的女人脸从门缝间显乐乐出来。
“是你啊!姐,你……你这时候过来有事吗?”
“哎哟哟,看看弟妹这话问的,我是你姐,没事就不能过来串串门了?”
“不是……不是,我……我……”“那个不要脸的”神色慌张起来,支支吾吾。
“是啊,姐来得突然了点儿,你们都结婚这么多年了,姐还是头一回过来呢。都是做姐姐的不对,弟妹你多担待着点儿。这不快过端午节了嘛,攒了点笨鸡蛋送过来,给你补补身子。”王香草心里恨得要死要活,话却说得暖乎乎。
“那个不要脸的”强扯出一丝笑容,说:“姐,家里有鸡蛋呢,你还是带回家自己吃吧。”
王香草见她没有让自己进去的意思,沉下脸说:“弟妹呀,姐大老远来,你总不该连门都不让进吧?”
“哦,不是……不是,姐,你是不是还要到咱爹娘那儿去?要不我陪你一块吧,这鸡蛋我也就不留了,带给老人。”
王香草从她躲躲闪闪的眼神里看得出,她屋里一定有猫腻。
她有了一股压抑不住的冲动,蹿进去抓住那个野男人,当面教训他几句,顺便拿到有力的证据。
她说:“姐这是第一次登门,总该让我进去看看你们的家吧?”
“姐,是这样,我……我正想着去爹娘那儿看看呢,正好你……你来了,咱俩一块去吧。”“那个不要脸的”几乎语无伦次了。
王香草坚持要进屋,说已经来了,过去看看他们的小日子过得咋样了,边说边往门里面迈。
那个不要脸的撒谎说这一阵身体不舒坦,没顾得上收拾家,屋里脏得没处下脚了。
王香草趁机推开了厚厚的木门,把“那个不要脸的”闪在了一旁,提着篮子快步走进了院子。
“姐……姐,屋里真的没收拾,你看了会笑话的,还是在院子里说说话吧。”“那个不要脸的”紧步跟上来,一把拽住了王香草的篮子。
王香草转念一想,就算抓住了又能咋样?
说不定就破罐子破摔了,一旦撕下脸皮,那就难以挽回了。
要是把他们给惹毛了,说不定会干出啥事来,怕是连杀了自己的心都有呢……
王香草脑子里突然蹦出了一句话——抓贼容易放贼难!
想到这儿,王香草强装笑颜,笑着说:“姐就是惦记着你们的小日子,想着过来看一眼。这会儿看到了你们的新瓦房,还有这么宽敞的院落,收拾得规规整整的,也就放心了。”
“那个不要脸的”跟着轻松下来,叫一声姐,说:“你放心吧,我们的小日子好着呢,也多亏了二老帮忙,要不然咋能住上这么宽敞的大房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