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台上的警察拿出香烟,弹出一支,问刘兆海:“抽一根吗?”
“不……不……”刘兆海咽着口水直摆手。
警察走下来,把烟递到他手上,边打火边说:“我觉得你有些点儿傻,你说是不是?”
刘兆海用力吸一口烟,茫然地望着那张威严的脸,不知所云。
警察在刘兆海面前走来走去,直到那个年轻警察返回屋里,他才坐到了原来的位子上。
年轻警察趴到他的耳旁,对他说手机号码不是实名登记,查不到。
“查通话记录了吗?”
“查了,也没有,只打了这一个电话。”
带枪的警察深吸了一口烟,说一声看来是有备而来。
年轻警察问他是不是需要申请定位侦察。
“有那个必要嘛?你说是不是?”带枪警察扭头窃笑一阵。
“倒也是。”年轻警察小声附和着。
两个人正说着,一个胖警察走了进来,说一声:“证人来了。”
“让他进来。”
转眼的工夫,孙常果走了进来,陪着笑脸,冲带枪的警察套起了近乎:“李所长,好久不见了,一切都好吧?”
李所长坐在那儿,冷着脸说:“现在是在案件审理中,在这里都是公民身份,没有职务之分,你坐下,我们有话要问你。”
孙常果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尴尬地坐到窄凳子上,斜眼瞥了一眼刘兆海,随又转向了李所长,神色越发紧张起来。
“例行公事,你把名字报上来吧。”李所长语气冷冷地说道。
孙常果极其不自然地说:“我叫……我叫孙常果。”
“职务。”
“村……村干部。”
“既然是村干部,那就更应该知道遵守国家的法律法规了,作为证人,在回答问题时,一定要实事求是,如果做伪证,说假话,是要受到法律制裁的,你听懂了吗?”
“听懂了……听懂了。”孙常果一脸奸相,频频点头。
“有人指认,说刘兆海老婆死的那天她去过村委会,你见过她吗?”
“见过……哦……那个……”
“痛快点儿,到底是见过还是没见过?”李所长喝问道。
“见过倒是见过,只是打了个照面,我很快就离开了。”孙常果唯唯诺诺说着。
“那听见王香草侮辱,或者谩骂过死者了吗?”
“没,没有。”
“真的没有?”
“没有,绝对没有!”孙常果拍着胸脯断言道。
李所长问他看见马有成嘲讽或者胁迫过死者吗,孙常果摇头说没有,一整天没见面,啥也没听见。
还夸赞马有成是个好干部,心里时时刻刻装着群众,千方百计为他们排忧解难,他怎么会说出或者做出伤害百姓的事来呢?
断言说一定是有人在背后作梗,故意诬陷马村长。
李所长把目光移到了刘兆海脸上,问他:“你听清楚了没有?听到证人在说啥了吗?”
“听到了……听到了……”刘兆海蔫巴巴地应道。
“你不是说孙常果能给你证明吗?可他的说的恰恰相反,这是怎么回事?”李所长厉声问道。
刘兆海深垂下头,沉默不语。
李所长直接把案件定了性,说经过调查,他老婆属于自杀,因为丢了羊,害怕被男人打,越想越害怕,所以选择了投井,一定意义上说,是家庭暴力导致了她的死亡。
刘兆海双手捧了头,身上微微抖动着。
李所长接着展开了攻势,威严说道:“你老婆出事后,你不但不好好反思自己的罪过,反倒聚众闹事,这是严重的犯罪行为。我们已经另案侦查,决不姑息,你必将会为自己的鲁莽行为付出代价!”
“警察同志,我错了……我错了……”刘兆海彻底软了。
“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老老实实配合我们的调查,等待法律对你的惩处!”李所长说完,吩咐手下把人带了下去。
关于孙常果,李所长也没多说啥,只让他在笔录上签字画押后,就让他走人了。
孙常果点头哈腰,说了一些肉麻的客套话,灰溜溜走了。
看着孙常果走出了派出所大门,李所长对着身边的年轻警察说:“你看出来没,这个孙常果正是那个煽风点火的家伙。”
年轻警察问:“给刘兆海打电话的那个人会不会也是他?”
“不是他还能是谁?”
“那为什么还要放他走?干脆就修理修理他得了,让他长点记性。”年轻警察说。
李所长说那点事儿还构不成犯罪,然后安排下去,对刘兆海施加一些压力,让他长点记性,但要适度,千万别把人给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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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常果想不到事情会闹到这一步,不但没有伤到马有成,反倒把自己搞得很被动,万一给自己定一个诬陷罪,那可就麻烦了,不但生意做不成,自己的村支书怕也保不住了。
他越想越害怕,后悔自己不该出此下策,看来自己的确还嫩了些,怎么能斗得过马有成那个老狐狸呢?
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要想办法尽快平息这场风波,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要刘兆海能够逃过这一劫,那自己也就不会受到牵连。
要想摆平这件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找李所长的顶头上司,让他们帮忙说个话,求个情,但凭着自己的人脉难度较大。
第二个办法就是花钱买太平。
……
想来想去,他有了一个主意,开车回到了桃林峪,直奔着刘兆海弟弟刘兆河家去了。
此时的刘兆河正闷头坐在院子里发愁,见孙常果进了门,就像见到了救星,连忙起身迎了上去。
孙常果没进屋,站在院子里跟刘兆河说:“事情很麻烦,你哥哥这事儿做得实在是太过分了,我想尽了办法去捞人,可没用,看上去非要判刑不可了。”
“那可咋办呢?嫂子死了,我哥再被判刑,还有一个上学的孩子呢。”刘兆河犯难了。
孙常果说:“眼下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到上头找人,找一个比李所长更大的官,求他给说个话;再就是花钱买平安,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可我去哪儿找人呀?”刘兆海哭丧着脸说。
“那就只能走第二条路了。”
“那得需要多少钱呢?”
“回来的路上我算计了一下,最少也得个三两万。”
刘兆河一愣,问:“还得要那么多钱啊?”
孙常果倒也有耐心,跟他算了一笔账,他说看眼下的情况,你哥少说也得判两三年,他呆在里头不但挣不到钱,还要缴钱,一反一正十几万都不止,家里的事儿靠你打理,种地、养孩子,里里外的损失加起来数额可就大了去了。
刘兆河拉长了一张苦瓜脸,说:“可我向哪儿弄那么多钱呀?”
“没钱去借呗,去亲戚朋友家也不少,每家每户帮凑一点,等你哥出来后,让他还就是了。”
“谁肯借给我呀?”
“不好借是不是?那好,就让你哥蹲大牢吧,我告诉你,那可是整个家族的耻辱,子孙后代都会受影响,这可不是好闹着玩的。”
“可是那么多钱,我实在没处借啊!”
“刘兆河,你这个孬种!简直无情无义,早知这样,我何苦跑到派出所去帮你们求情?算了,爱咋着咋着吧,反正越我我姓孙的没有一毛钱的关系!”说完,扭头就走。
刘兆河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答应下来,说这就想办法去借钱。
孙常果说钱凑齐后,你去找马有成,村里只有他跟李所长关系好,他会帮你想法子的。
出门后,他又回过头叮嘱道:“我跟你说的这些,你一定要保密,千万不要把我出卖了,要不然会更加麻烦,知道了不?”
“哦,知道了……知道了。”
送走孙常果后,刘兆河坐到树下盘算起来。
他觉得孙常果分析的很有道理,钱算个啥?没了钱可以再挣,可人一旦进去了,一时半会儿就回不来了,再说了,祖祖辈辈都会受牵连。
三万块钱也不是拿不出来,可都在老婆手里攥住,想让她出钱办这种事,肯定比登天都难。
想来想去,也只能去去借钱了,家里遭上这事儿,估计谁也不好意思说个不字。
等哥哥回来,跟他说明情况,让他还上就是了。
他洗把脸,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就出了门。
事情办得还算顺利,刘兆河只去了三家亲戚,就把三万块钱拿到手了。
钱是拿到手了,可他的心情还是轻松不下来。
孙常果要自己去找马有成,这可真是让人犯难,之前拉开架势跟人家闹腾,这时候再反过头来去求人家,怎么开得了那个口呀?
一想到马有成那张大长脸,刘兆河心里就打颤。
但事到如今,也只得硬着头皮往前闯了。
刘兆河把钱分别装到两个裤兜里,鼓鼓囊囊,连走路都碍事,只得用手捂了,晃晃悠悠去了马有成家。
远远就看见马有成家的院门大开着,他伸长脖子往里张望着。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只鸡卧在树荫下打盹儿。
他轻手轻脚走进了院子,靠近了屋门,抬头一看,马有成正坐在沙发上盯着自己。
刘兆河心里一阵哆嗦,黏在了那里,半步都挪不动了。
“刘兆河,你干嘛呢?”马有成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