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香草只得开门坐了上去,她冲着高明堂的背影说:“驴脾气啊!怪不得你老婆受不了呢,活该!”
“你知道个啥,受不了的是我好不好?”高明堂生气地回了一句,轻踩油门慢慢驶出了镇医院大门。
“不过,杜春娟的确是够辣的,我算是见识过了。”
“还用说,简直就是个母老虎,一点女人味儿都没有。”
“还不是嘛,我不想让你送我回去,就是怕被她瞧见。”
“瞧见个屁!她回娘家好几天了,临走时发毒誓不再回来了。”
“又吵架了?”
“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儿,谁看着谁都腻歪。”
“那可不好,既然已经凑到一块,将就着一起过呗。”
“难……难,很难啊!”高明堂绝望地感叹道。
好长一段时间里,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只有车轮摩擦地面的唰唰声。
车子驶出镇驻地的时候,高明堂突然说:“王香草,你陪我一会儿吧。”
听话音警示满含祈求,王香草怪怪地打量他一眼,断然说道:“不行,今天不行,真的不行!”
“你急着回去干吗呀?”
“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急着赶回去。”
“你身体又没事儿,咱们找个地方说说话,好不好?对了,就去上次去的那个山庄吧,你看怎么样?”
王香草心里全在许玉莲那边了,哪还有心思玩呢,拒绝道:“不行,我今天真的要急着回去,等以后吧。”
高明堂突然沉下脸,可怜兮兮地说:“我这一阵子心情特别不好,特别郁闷,特别绝望,你就不能陪陪我,帮我舒缓一回吗?”
“你店里那么多人,你找他们舒缓一回不就行了。”
“没劲,跟他们能说心里话?”
“那就是你的事了,把自己当成老板,整天牛哄哄的,谁还敢跟你说出心里话呀。”
“当老板就得牛,你不牛,他们就牛。”
……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王香草猛然抬头一看,车已经驶向了另一条通往山野的小道,便惊叫起来:“高明堂,你这是去哪儿呢?”
“前边山脚下有一片杨树林,足足有万亩吧,那个地方很安静,平常很少没人过去。”
“去哪儿干嘛?”
“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彻底放松一下。”
“我真的急着回去啊,不行……不行……”
“你说出个恰当的理由,我就送你回去。”
王香草咬紧了许玉莲那事儿,就是不松口,脸都憋红了。
“找不出借口来了吧?”见王香草迟迟说不出恰切的理由来,高明堂便神气活现起来。
“是……是老师让我去一趟,说小龙在学校惹祸了,本来今天早上就应该去的,却觉着身体不得劲儿,像是出了点问题,就急着先找你来看医生了。”虽然是撒谎,但王香草却装出一脸的认真的表情来。
“孩子还能有多大事儿?下午再过去就是了。”高明堂不以为然地说。
“不行,孩子的事是大事,半点都马虎不得。走,赶紧走,不能再拖了!”
“再玩一会儿,就一回,好不好?香草。”高明堂耍起赖来。
“你不回去是吧,那好,我跳车了!”王香草边说边摸索着门把手,弄出一副打算跳车的模样来。
“别……别……”高明堂赶忙阻拦道,“好了……好了,咱这就走……这就走。”
往前行驶了一段,王香草脑子里突然又冒出了马有成那药的事来,就问高明堂,“高明堂,你给我说说那药的事儿吧。”
高明堂手把方向盘,目视前方,没有回应。
“你见多识广,肯定知道那药的事儿,是不是?你告诉我,也好让我心里敞快些,好不好?”王香草几乎是在哀求了。
高明堂突然开口了,他低沉着声音问道:“王香草,跟我说实话,你用过那种药吗?”
王香草摇摇头,说:“没……没有。”
“那你是怎么知道那种药的?”
“是……是听别人说的。”
“听谁说的?”
“你就别刨根问底了,我只是好奇,告诉我那是啥玩意儿就行了。”
高明堂呆着脸琢磨了一阵子,突然问道:“那药……那药是不是与马有成有关系?”
“是!”
“那好,我就告诉你,不过你可一定要替我保守秘密。”
“你就放心好了,绝不会从我王香草嘴里露半个字出去的。”王香草信誓旦旦地说。
高明堂说:“那药,的确是我帮马有成买的。”
王香草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讶,淡淡地说:“看来我猜得没错,觉得一定与你有关系。”
“为什么会你有那样的感觉?”
“因为你是咱们桃林峪最有能耐,也最有胆量的人!”
“切,你是不是觉得我像个坏人?”
“坏不坏先不说,只知道你上天入地、翻江倒海的,本事大上了天!”
“其实那药吧,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与上头管制的那些不是一码子事儿,只是民间一些能人,根据祖传秘方自制的。”
“用来祸害人的就没人管?傻子才信呢。”
“不是不管,是根本就没法管,都是地下交易,我也是根据小广告上的电话给联系购买的,把钱打到人家提供的账号上去,货就发过来了,还是装在感冒药瓶里的,别人根本发现不了。”
“那种药是不是专门用来对付女人的?”
“你是不是被对付过?”
“那倒没有。”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又来了,先回答我的问题。”
高明堂咧嘴一笑,说:“人一旦沾染了那个,就会犯迷糊,慢慢就睡着了,啥烦恼都没有了。”
“这样的药算不算毒药?”
高明堂侧过脸,瞥一眼王香草,问道:“王香草,你是说马有成给人用过那种药了?”
王香草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他要是真的惹出了乱子,你可脱不了干系。”
“不是你想的那样,那天我去他家,联系山庄地皮的事儿,他跟我拉起了家常,说最近一段时间睡不好,让我帮着给买点药,我本来就有求于他,能拒绝吗?就帮他弄了点。”
“你就等着警察找你吧,到时候看你还嘴硬不。”
见王香草黑着脸,高明堂意识到了什么,问道:“那药……那药他真的用过了?”
“是。”
“用在谁身上了?”
“我也不会告诉你,好在没闹出大动静来。马有成那个老东西,可真是够能折腾的,他这个村长再当下去,还不知道会咋样呢?”
“他不当谁还能当?这个村子乱着呢,一般人收拾不了。”
“那可不一定。”王香草盯着高明堂的后脑勺看了一会儿,突然冒出一句,“我要是想当村长呢,你支持不支持?”
“你想当村长?”高明堂回头瞥了一眼,眼神里满满的质疑。
“是啊,你觉得成吗?”
“何苦呢?屁大的官,有啥好稀罕的?不如跟着我挣大钱,吃香喝辣,过逍遥日子。”
“钱……钱,你真的是钻钱眼里了。”
说话间,车到了村口,慢悠悠停了下来。
王香草拿起包,开门下了车,急匆匆奔着许玉莲家去了。
到了许玉莲家后,王香草进屋后,随手就关了门。
许玉莲问一声:“姐,你去哪儿了?半天都没见你来。”
王香草没多说,让她躺下,察看起来。
庆幸的是明显消肿了,王香草松了一口气,从包里拿出了药,说:“我去了一趟镇上的医院,找了专家问了一下你的情况,虽然没啥大碍,但药还是要吃一点的,这样更放心一些。”
照顾着许玉莲服下药,又帮她烧水做饭,手忙脚乱忙活了一通后,王香草才直起身来,说道:“我该回去了,中午饭你自己吃,吃完上床休息一会儿。”
“姐,你不在这儿吃午饭了?”许玉莲竟有些恋恋不舍。
“我不是还有儿子小龙嘛,感觉都好几天没见着他了,该回去看看了。”
“那你让他过来一起吃吧。”
“不了,中午时间紧,来不及的。”
“那好吧。”
王香草拍了拍她的肩头,爱怜地说:“你要注意休息,少下床活动,要是闷了就看一会儿电视,记住了,睡觉的时候一定把门关牢了。”
许玉莲点头答应着,倚在门框上,眼巴巴看着王香草走出了院门,拐进了西边的胡同。
回到家后,王香草盛了半盆子鸡食,放到了院子里。
一群鸡围上来,争先恐后地吃着食。
王香草站在一边,数了一遍,发现又少了一只。
她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再次清点了一遍,这才确定是那只养了三年的老母鸡没了。
心里忽悠一阵,赶紧四下里寻找,但找遍了角角落落,依然没有见到那只鸡的影子。
这是咋回事呢?
到底是啥人跟自己过不去,一次次来偷自己的鸡?
是什么人跟自己过不去?
偷走的鸡却不吃,弄死后,扔到了马有成家的院子里。
他到底是想干啥呢?
这次被偷去的鸡不会又被扔到了马有成家里了吧?
……
不等把鸡的事情搞明白,儿子小龙垂头丧气回了家。
王香草打眼一看,心就凉了半截——小龙浑身上下沾满了土,上衣的纽扣全部脱落,一颗都没剩,脸上也被挠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