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也没啥要紧的事儿,路过这儿,见门开着,担心你出啥事了,就进来看看。”有了马有成前面说过的话,王香草的谎话说得轻松自如。
李木头怪笑一声,说:“你们刚进门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贼呢?”
“你看到我们进门了?”
“是啊,看到了,没敢吱声。”
“那你咋不喊?由着贼去了?”马有成问道。
“我屋里又没啥东西,还是老命值钱。”
王香草插话说:“快回屋睡觉吧,别再着凉了。”
“你们进屋坐会儿吧?”李木头竟然还客套了起来。
“不了,还要出去巡逻呢,这一阵子村里不安宁,老有坏分子为非作歹,不采取行动不行啊!等逮着他,非剥了他的皮不可!”马有成的话里明显有着旁敲侧击地味道。
“那好……那好,要是能尽早抓到就好了。”李木头附和着,转身望着王香草,“侄媳妇,你也当村干部了?”
不等王香草说啥,马有成把话接了过去:“是啊,王香草当村干部了,马上就要正式宣布了,目前还是试用阶段。”
李木头嘟嘟囔囔说着,说了些啥也没听清,勾着头回了屋。
“走吧,巡逻去。”马有成招呼一声,朝外走去。
王香草紧跟几步撵了上去,等到了门前的小道上,才开口问道:“你还怀疑李木头吗?”
“不只是怀疑,是肯定!”
“他都拉稀拉成那样了,还有那个能耐?我看你是成心跟他过不去!”
“你真的没看出来?”
“看出啥?”
“他这是在跟咱们演戏,就他那点小伎俩骗不了老子的火眼金睛!今天这事我都瞅准了,是有证据的!”
“你有啥证据?我咋就没看到。”
马有成分析说他进门的时候就拿手电照了,满院子里没见着个人影,他还口口声声自己一直蹲在那儿。
谎称自己闹肚子拉稀,可屁股下面啥都没有。
“也许他只是肚子疼,想拉,拉不出来呗。”
马有成训斥道:“你这个女人,咋就不讲原则呢,你知道当干部最忌讳的是啥?那就是不讲原则!”
王香草不再说话。
马有成接着说李木头真是个狡猾的老狐狸,他从外面回来后,见屋里有人,就想出了那个馊主意。
可王香草仍抱有怀疑,思来想去,怎么都没法把李木头跟那个飞来飞去的鬼影联系到一起。
马有成说:“他天生就是个做贼的料,到死都消停不了。”
“可他咋会对你下手呢?你是村长,那不是成心找死吗?”
“你别看他当着我的面软得像条虫子,背后凶着呢,不信你等着瞧,他还会找上门来的。”
“既然那么肯定,直接报案抓人就是了。”
“现在抓了没用,再把线放长一点,等他咬钩。”
王香草想起了李木头打算搬回老家的事儿,说等他搬走了,村子里也就安宁了。
马有成听了,莫名其妙地感叹了一句:“拍拍屁股走人,也太便宜他了。”
“你的意思是?”
“以后再说吧,困了,先回去睡觉了。”
“那我呢?”
马有成回头望了她一眼,压低声音说:“你还是去我那儿吧,反正你回去也是一个人,怪冷清的。”
王香草没说话,快步朝着自家的方向。
马有成没再纠缠,跟在后面,看着她走进院子关了门,才转身离开。
王香草躺在床上,回想着这一夜的经历,难以合眼。
稀里糊涂辗转到了天晨光熹微,刚刚有了点睡意,突然听到院门被推动的声音。
见鬼了!
谁这么早就来奔门子?
慵懒地爬起来,站在门口问了一声谁呀。
“我。”
竟然是李木头。
王香草心里咯噔一下,平日里他是很少登门的,这会儿来干嘛呢?
敞开院门,冷眼盯着他,问:“你咋来了?”
“有个事儿,过来问问你。”李木头仍是一副病容。
“啥事啊?还要问我。”
李木头没直接回答,惨淡一笑,说:“好歹咱家也有村干部了,总算有个主心骨了。”
一句恭维,王香草脸上有点儿不自然。
毕竟只是马有成嘴上说说,还没正儿八经的上任,老东西就拿着鸡毛当令箭了,嘴上却说:“啥干部不干部的,还不都一样吗?有话就说吧。”
“当官也不容易,瞧你眼都敖红了。”
王香草只得顺着他的话说,“是啊,值了一夜的班,刚进门没多霎。”
“是……是,是不容易。”
“肚子好了?不拉了?”
“不拉了……不拉了,亏着底子好,能挺得住。”
“没事就好,真担心你有个三长两短,李德福他又不在家,我一个娘们可弄不动你。”
看上去李木头有点儿小感动了,点着头说:“没事……没事,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以后注意着点,年纪大了,经不住再胡乱折腾了,是不是?”王香草嘴上说着,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
看他一副病怏怏、蔫巴巴的模样,怎么也难以把眼前这个糟老头子跟马有成嘴上说的“畜生”联系到一块儿。
“我急着过来,是想跟你说一声搬回老家的事儿。”
“你回就回呗。”
“有些话不好当着马有成的面说,这才一大早赶过来跟你招呼一声。”
王香草应一声,没让他进屋,站在门外面听他说起来。
李木头说原来自己是铁了心想回老窝的,可回去看了看,知道那边的亲人都没了,心绪就乱了,拿不准该不该走了。
可昨天那边托人捎信过来,说有一个嫁在本村的叔伯妹妹,听说了他回去寻亲的事儿,打算接纳他。
“这么说,你是铁了心回去了?”
“没有,我一个人回去,咋生活?也不知道那个妹妹家日子过得咋样,想着今天再回去看看,商议商议再做打算。”
王香草巴不得他尽早离开这个村子,免得再给自己家添乱,听他这么一说,就说:“想回就回吧,叶落归根,这是好事。”
李木头点点头,连声应着。
“那你赶紧去吧,趁着这会儿天还不热,早去早回。”
“我想回去多住几天,熟悉一下那边的情况。”不等王香草说啥,李木头话锋一转,问王香草,“我打算把你奶奶迁回去的事儿,你跟李德福商量过了吗?他没意见吧?”
因为事先问过胡仙姑,王香草心里已有定数,这会儿想都没想,直截了当地说:“那事不成,要回去你自己回,奶奶还得在这边。”
李木头愣了一下,说:“话都跟你说透了,你奶奶必须去找原配,你们可不能乱了规矩。”
王香草变着脸说:“你只为你爹打算,咋就不为俺爷爷想想呢?我问你,是我爷爷跟奶奶一起过的日子长?还是你爹跟我奶奶过得日子久?”
“不在日子长短,要看谁是原配,原配才有资格合葬,这是规矩!”李木头梗起了脖子,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王香草毫不相让,“入乡随俗,你们的规矩与我们无关,在桃林峪这一亩三分地上不管用,在李家的大门楼子里更不好使!”
“王香草,你当官了就不讲理了是不是?那好,不跟你扯了,我去找李德福去,跟女人扯不出个里表来。”李木头很激动,嘴唇暗紫,哆哆嗦嗦。
“爱找谁找谁,找谁也白搭,想去你就去,不白搭路费才怪呢!”
“我把丑话说在前头,真要是把老子惹毛了,别管我不客气!”李木头硬梆梆甩下一句话,扭头便走。
“能耐你了,还能咋样?我就不信了,一个糟老头子能上天!”王香草跳着脚,撒起泼来。
李木头头也不回地走了,脚步飞快,旋即就消失在了巷口。
王香草心里油然一动,她觉得李木头一点都不像个年逾六旬的老人,倒像是个身强力壮的棒小伙,难道真像马有成说的那样,他就是那个作恶多端的老魔头?
站在原地乱糟糟想着,王香草突然又想到了李木头扔下的那句让自己别后悔的话,难道他抓住了自己的啥把柄,以此来要挟自己?
……
想来想去,也没想起自己干过啥见不得人的丑事,悬着的心又落了下来。
回屋简单吃了点东西,又爬上了床。
刚沾枕头,手机响了起来。
王香草抓起手机一看,竟然是个陌生号码,懒得接听,扔在了一边。
对方倒是很有耐心,再次拨了过来。
王香草只得拿起了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是高明堂打过来的,一上来他便动起粗来:“王香草,你干嘛呢?半天都不接电话,是不是昨天夜里出去鬼混了?”
“滚一边去!谁像你呀,天天鬼混。我手头正忙着呢,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靠,王香草,你对老板就这态度啊?以后还想不想跟我混了?我有事找你商量,赶紧过来一下。”
“找我干嘛?”
“就三两件事,见面再谈。”
“不能在电话里说吗?我手头还有事呢。”
有了前天胡仙姑对她说的那些话,现在她对高明堂许愿给自己的那个副经理的位子已经没了太大的热情。
再说了,马有成昨夜里已经放话了,自己当村干部的事儿就算成了,总不能身兼两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