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队伍里面有一个虎比,那问题还不大。但是如果同时拥有两个虎比,那他们之间就会发生化学反应,惹出你想象不到的祸事来。
——杨延宜
原本在杨延宜的计划中,猛如虎和虎大威两兄弟是去蒙古刺探情报的,并找机会跟蒙古内的锦衣卫细作接头。
既然是刺探情报,那么就应该有多低调,就多低调一些。
杨延宜只知道他们是蒙古人,在隐藏身份上有着天然的便利性。但是他还是欠考虑了,那就是这两位蒙古人,正是斋赛部落里的。
杨延宜仓促之下制定的这个计划,却在这两个虎比的手里,起到了化学反应。
猛如虎回头望了一眼,那八十余骑已经远去,即将消失在地平线上。虎大威“呛”的抽出了马刀,问道:“大哥,抢两匹马就跑?”
“跑?大人的差事还没办完呢?跑哪里去,看我眼色行事。”
虎大威挠了挠头,应了下来。
猛如虎见到面前这一百骑兵已经靠近,并拉满了弓箭,他“呛”的一声抽出了马刀,做了一个虎大威想都想不到的事情。
他把马刀扔在了地上,举起了双手。虎大威被自己这个铁憨憨的大哥给吓傻了,他手里拿着马刀,冲也不是、站在原地也不是。
猛如虎一个劲儿朝他晃悠着脑袋,示意他也把马刀丢下,高举装手。
虎大威长叹了一声,也扔下了马刀。
现在他们手里没了武器,已经等于是任人宰割了。
对面的骑兵首领见两人都丢掉了马刀,也做了一下手势,让骑兵们放下弓箭。
他一人打马上前一看,顿时愣住了。
猛如虎却是“嘿嘿”一笑,说道:“图巴克千户,咱们又见面了。”
眼前的这位叫做图巴克,是扎鲁特部的千户长,当初他也是参加了萨尔浒战役的,后来在萨尔浒被俘虏,建奴将他放了回来,以示交好之意。
而察哈木,正是扎鲁特部的牧民。
平时放牧为生,有军事行动的时候,就以千户为单位,每家都出男丁外出作战。
图巴克却是面色一冷,指着猛如虎脚下的尸体说道:“你们逃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要杀我的亲随?”
猛如虎面色一正,从腰间摸出一块印信、又掏出一块腰牌来,说道:“我现在是大明京营的参将!在辽东督师杨延宜帐下听用。此番前来,是有要事面见斋赛。”
图巴克让人取来了印章和腰牌,仔细的观察了起来。
这东西容易作假,但真正去做的人倒是不多。因为将领的印章都是由内廷的司宝监制作和管理的。
如果有人愿意找块银锭,自己刻字也不是不可以假冒,只是值不值得的问题。
仿照这玩意的下场也只有一个,那就是杀头。
既然都犯了杀头的罪了,刻个参将印不是脑子有病?要刻就刻个大一点的官职嘛。
所以,图巴克倒没有觉得这方印和这腰牌是假冒的。
他脸色数变,皱眉刚要说话。
猛如虎却突然说道:“我们是奉了杨督师的军令来面见斋赛的,刚才有二十几号弟兄,已经把他们的家小接走了。”
杨延宜的威名,即便是喀尔喀蒙古部落,也是略有耳闻的。
尤其是图巴克,他就是被岳托给捉住了,后来放他回来,也是有事情要让他去做。
岳托当初在铁岭被杨延宜打得有多惨,别人或许不太清楚,但他是知道的。
听到有二十几号人已经走脱了,他扭头望向身边的人,之前回去报信的人马上给了肯定的答复。
既然如此,那倒是没有必要为了一条人命跟那个让岳托都胆寒的疯子结怨了。
更何况他们要面见斋赛,那就让斋赛去处理,也就是了。
想到这里,图巴克脸色柔和了下来,把印信和腰牌都还给了猛如虎。并且让随从检查起他们的行囊来。
“你不是说腰牌和印信都不能带吗?”虎大威一脸震惊的望着自己的哥哥,不知道他准备干什么。
“嘿嘿,我这不是准备在额吉面前卖弄卖弄嘛!”
就在两兄弟扯皮的时候,图巴克的随从手里拿着一颗手雷,递给了图巴克。
图巴克没见过这铁疙瘩,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于是他问道:“这是什么?”
猛如虎面不改色的胡诌道:“就是个玩意,卖给小孩子玩耍用的。”
图巴克哪里知道这玩意是手雷?他仔细检查了半晌,让人把这两枚手雷还给了猛如虎,随即说道:“随我来吧!”
在他转身骑上马的那一刻,目光却变得阴冷无比。
这两人既然是那杨延宜派来的人,最好是让斋赛自己处理吧。
如果自己擅自做主杀了这两人,那日后杨延宜若是过来问罪,斋赛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交出去。
图巴克随行的队伍中,有一个大汉听完后,却是皱起了眉头。
很快,在图巴克的引领下,他们骑马走了几个时辰,就到了斋赛的营寨处。
这是喀尔喀蒙古万户大营所在,营帐连绵数十里不绝。
图巴克是斋赛身边的人,他带进来的人倒没有收到什么阻碍,而是直接被带到了斋赛大帐附近。
图巴克随便找了一个小帐篷,把里面的人赶了出去,将这哥俩给扔了进去,看管了起来。
门口站立着数个手持兵器的大汉,把守住了门口。
虎大威皱了皱眉,现在他们可以说小命都在斋赛的一念之间了。
猛如虎的印信和腰牌也被图巴克给拿走,要去向斋赛禀告。
可他也知道,斋赛现在根本没有时间面见所谓的明军使者,因为他还有贵客在。
那就是阿巴泰的长子,尚建。
皇台极拿下沈阳后,或许是出于对阿巴泰的愧疚,也或许是为了笼络人心,他让阿巴泰的长子尚建,继承了他的贝勒爵位。
此番尚建除了释放被岳托活捉的图巴克之外,还准备代表皇台极与斋赛商量联姻的事情。
这是一番很轻松又容易捞取功劳的美事,皇台极想要迎娶斋赛的女儿,纳喀喇沁。
斋赛此人自比天上的雄鹰,是个心气极高的人。
皇台极给他的来信中,只字未提萨尔浒的事情,反而将他大大的夸赞了一番。
现在,皇台极肯纡尊降贵做他的驸马,他是很满意的。尤其是他在得知了,皇台极已经拿下了沈阳和铁岭之后。
猛如虎两人根本不知道这个消息,他们此番前来,基本上就与送死无疑了。
这时,帐篷外响起了一人的声音,他说道:“你们先离开吧,这里有我守着。”
帐外两人齐齐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那人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将一个红漆盘子放在桌上,开口说道:“昨天我吃了,你们呢?”
虎大威正伸手去抓那块肉呢,听这话一愣,说道:“昨天才吃啊?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一起吃点呗?”
猛如虎也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他小刀被收走了,于是双手抓起了一块肉,大口的啃了起来。
那汉子像吃屎噎到了一样,翻了个白眼,一把捏住猛如虎的双手,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昨天吃过了,你们呢?”
猛如虎以为他要袭击自己,刚准备发力挣脱开来,却猛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瞪大了双眼,望着这个汉子。
这汉子正是锦衣卫的细作,他听说明军来人了,于是冒险上来对暗号。
猛如虎艰难的咽下嘴里的肉,想起来杨大人临出门前,交给他的暗号和名字。
暗号是他问,“叔叔家来信了,问你吃过了吗?”
对面应该回答,”我昨天吃过了,你呢?“
他见到这位汉子表情有异样,猛然就想起了那句话,于是开口说出了暗语。
那汉子长出一口气,点了点头说道:“你们不该来的!斋赛跟建奴贝勒联姻了!”
这时,图巴克拿着印信和腰牌,去找到了斋赛。
中午斋赛喝多了酒,正在喝着奶茶醒酒,听闻明军使者到来,他皱了皱眉,说道:“我就不见了,让他们走吧。”
图巴克做了个割喉的手势,斋赛皱眉思考了片刻,摇了摇头说道:“局势还不明显,现在还不到往死得罪大明的时候,放他们滚蛋就是。”
图巴克点了点头,拿着印信就走回了帐篷。
锦衣卫细作简单的介绍完建奴联姻的事情,听到帐外有声音,他转身就离开了。
图巴克差点跟他撞了个满怀,开口问道:“你在这干嘛?”
”喔,里面那两个汉子吵着要吃东西,我给他们拿了点。“
图巴克不以为意,点了点头,钻进了帐篷内,把斋赛的命令说了一番。
他倒是没有着急赶他们走,斋赛既然不见他们,容他们吃点东西,休息一下也算不得什么。
况且,这两人手里连兵刃都没有,在这戒备森严的老营内,还能掀起什么浪来不成?
猛如虎二人听到斋赛不准备见自己,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顾着大吃起来。
图巴克也不跟他们废话,把腰牌和印信还给他们,转身便离开了,嘱咐他们吃完后可以休息一会儿。
今天连夜走也可以,明天再走也可以。
等待图巴克离开后,猛如虎用蒙古袍擦了擦手,小声说道:”你刚才听说了吗?斋赛要跟建奴联姻。你说,如果咱们破坏了这个计划,是不是又可以高升了?”
“破坏?怎么破坏?”虎大威一边吃着肉,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
猛如虎掏出了怀里的手雷,说道:“有这个啊!如果咱们炸死了建奴派来的使者,听说那个家伙还是个贝勒!那斋赛怎么跟建奴交代?是不是只有靠向咱们了?”
虎大威像是重新认识自己的大哥一样,瞪大了眼睛问道:“哎呀,你是怎么想出来这个的?”
猛如虎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杨大人那未过门的小娘子,给我讲了很多故事。说是有个叫班什么的,就这么干过!你知道吗?后来那哥们封侯了!”
虎大威听闻,两眼放光的扔下了手里的肉,说着:“那还等什么,走呗!”
两人一拍即合,将手雷揣好,就钻出了帐篷。
好死不死,尚健也是倒霉催的,中午喝多了酒,此刻正在帐外放水。
他那程亮的大脑门和脑后的鼠尾小辫,出卖了他的身份。
两个虎比还不知道自己会闯下多大的祸事来,两眼一瞪,就跟着放完水的尚健身后,钻进了帐篷。
尚健突然见到两个蒙古大汉闯了进来,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呢。
猛如虎从怀里猛然掏出了手雷来,可是他忘记了,这新型的手雷,在底部暗置了遂石。击发前,要在铁器上磕碰而引火的。
可他们莫要说铁器了,身上连个火折子都没有。
尚健此刻也反应了过来,正准备去掏兵器呢。
猛如虎却问道:“那个,我问一下,你们谁有火折子?“
尚健此刻却是满脑子的问号,猛如虎脚往后一勾,就放下了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