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极殿内。
万历皇帝正在跟英国公张维贤、骆养性等人说话。
庞保、刘安两人,在刚入诏狱不久后,就”突发疾病“死在了诏狱内。
万历皇帝在接到张维贤的结案奏折,知道仅存的唯二证人都已身死后,暗自叹了口气,沉默了。
尽管刺客身佩福王府的腰牌,但几乎没人相信,此事会与福王有关。
因为这嫁祸的痕迹,实在是过于显眼了。负责审案的诸位大人们,都是同样的看法。
现在唯二的证人已死,那两个负责打掩护的,就像泥牛入海,再也不见踪影。
如此,只能以刺客身死结案了之了。万历也捏着鼻子默认了。
此时,有东厂的番子,将今日坊市内发生的事情,报告给了万历皇帝。
内阁也及时的送上了沈应文的那封奏本。
在听闻自己的孙子所做的那番事情后,万历皇帝也是哑然失笑。
他将张维贤等人遣散后,留下了骆养性,着他殿外候旨。
朱由校因为在坊市耽搁了些时间,又去了李英红家一趟,所以来的晚了些。
就在他来到养心殿后,万历已经开始看那份内阁递呈的奏本了。
看到孙儿进来后,万历乐呵呵的放下了奏本,嘴里却是责备道:”你啊你,谁让你去大街上断案的?还代人申冤?胡闹!”
可在他看到朱由校脸上那巴掌印后,又瞪起了双眼,将他拉到身边,开口问道:“这就是朱纯臣那个混账儿子干的?他好大的狗胆!”
朱由校连忙说道:“孙儿不怪他,还要感谢他呢!”
“哦?这又从何说起?”
朱由校把今天在坊市里说的那番话和百姓们山呼万岁的景象,都说给了万历皇帝听。
最后,他慢慢说道:“孙儿若以这一掌,而将京城民心尽收于我朱家,孙儿又何惜此身呢?”
万历皇帝听完后,也颇为动容。
他抚摸着朱由校的肩膀,缓缓说道:“爷爷老啦!但是,爷爷有一个好孙儿!”
说完,万历又拿起龙榻上那份沈应文的奏报,说道:“所以你就跟沈应文那个老狐狸,把这案子又推给朕喽?”
朱由校眼睛一转,把刚才在坊市对百姓的承诺,又说了出来。
万历听完后,却是哈哈一笑,说道:“沈应文那个老狐狸,接下来可有得忙喽!唤骆养性进来!”
处理完这番公务后,万历体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他慢慢的对着骆养性说道:”应顺天府所请,有一件案子要交予你们南镇来办。一应办理,听从太孙之意,你可明白?“
骆养性连忙跪倒在地,口称遵旨。
眼看着皇爷爷已是十分的疲惫,朱由校连忙告退,跟着骆养性走到了大殿外。
出了殿门之后,骆养性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朗声道:“请太孙示下,那案子要如何处理呢?”
朱由校看着骆养性,面容转冷,说道:“那林云是怎么回事?”
“林云?”骆养性完全没想到,太孙会先问这个问题。
他不知如何回答,跪倒在地不敢起身。
虽然他父子俩怀疑杨延宜对皇上有所隐瞒,但其实并无实据。
之前太子殿下更是亲自来到诏狱,带走了林云。好在后来,太子殿下也有任务交由他去办,他也办得十分的妥帖,
这才将林云那事轻轻揭了过去。
现在太孙竟然也有问罪之意!
杨延宜圣眷正浓啊!
他只能跪地请罪,说是听信了谗言,误会了林云。
太孙倒也并没有为难他,见到他这副模样,冷哼一声,说道:“罢了!顺天府那案子,你用心办着……”
说完,着重交代了几句。
骆养性虽然听得战战兢兢,但倒也没敢再流露出别的意思,连连称是。
带人前往顺天府交割人犯不提。
……
成国公府邸内。
朱纯臣从茶楼回来之后,整个人仿佛失了魂一样,眼看着都老了很多。
他的管家看出了自家老爷的不快,在门口踌躇着,不敢进来。
朱纯臣看到管家如此模样,知道他必然是有要事,不然不会再这个时候打扰自己。
便将他唤了进来,问道:“何事啊?”
“国公爷,那人他又来了,您见是不见啊?”
朱纯臣心底一颤,显得有些慌张。
他似乎在谋划着什么大事一般,赶紧左右看了看,并无旁人。
思索了片刻之后,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咬着牙说道:“见!请他到书房去!别让第三个人知道,明白吗?“
管家点了点头,便下去了。
朱纯臣坐了一会儿,刚想起身去书房,却又来到盥洗室,仔细清洁了面容,又换了一套居家常服。
看着铜镜中那个模糊的身影,朱纯臣的眸子慢慢的变得阴冷起来。
书房内,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男子,正端着茶小口的喝着。
朱纯臣进来一看后,在心底冷哼了一声,开口说道:”今天来见本国公,有什么赐教啊?”
“不知道我的提议,国公考虑得如何了?上次会面,我说过。我会让国公看到我们的能力!”
朱纯臣又左右看了看,着实有些慌张。
他小声说道:”事情都办砸了!你们有什么狗屁能力!“
”你们有句古话说的很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整个儿大明,想要办成这件事的,怕是只有我们了吧!“那人不以为忤,慢慢的说道。
朱纯臣倒没有再出言反驳,只是目光灼灼的盯着那人。
那人端起茶碗来,小口的喝了一口,说道:“国公爷,如今这从龙之功,唾手可得!你岂无意乎?”
“从龙?我已经贵为当朝国公了,他能给我什么?封王吗?”
那人却是摇了摇头,说道:“我们收到线报,小公爷,已经被投入诏狱。你这国公爷,怕在皇上心里,什么都不是吧!”
“什么?诏狱?!”
朱纯臣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脸上焦急的神色溢于言表。
他想了许久,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说道:“”如果你能救得我儿子,我便同意跟你们合作!”
那人沉吟片刻,缓缓摇头说道:”没人救得了他。“
朱纯臣坐了回去,他还对儿子的出狱抱有一丝的希望,准备联络一下熟人,再想想办法。
于是,他缓缓说道:”除非你们能救我儿子一命,不然咱们不用继续谈了。“
说完,端起了面前的茶碗。
那人点了点头,戴上兜帽便准备离开。临走时,那人回头,露出兜帽底下的一缕金发。
他缓缓说道:“朱纯臣,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是你需要我们,而不是我们需要你。留给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