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好痛!
一阵剧烈的头痛将肖遥从睡梦中惊醒,他下意识的摸了摸头,只感觉头上似乎缠绕着什么东西。
心里一惊,昨天跟几个朋友在外面喝酒,估计是喝大了,怎么喝到头都给包扎起来了?
不待他多想,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身着古装的大汉“砰”的一声撞开了大门,口里呼喊着:“不好了!百户大人,出大事了!”
肖遥似乎愣住了一般,定定的望着面前的这个汉子。
头又开始痛了起来,陌生而又熟悉的记忆碎片仿佛小刀一般,在他脑海中反复的搅拌着。
那人一步跨上前来,将肖遥扶了起来,低声说道:”百户大人,您可好些了?非是卑职不懂得体恤大人,实在是兹事体大,还请大人定夺。“
望着眼前的大汉,肖遥皱了皱眉,心里却翻江倒海起来。
他脑海里似乎存在着两段记忆,现在看到眼前的场景,仿佛做了一个恍如隔世的梦。
自己究竟是叫杨延宜还是叫肖遥?两段记忆都十分清晰又互不干扰,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他在那人的搀扶下,强撑着坐了起来。
麻布的床单触感非常粗糙,在前世,他是绝不会使用这种材质的床单的。
那汉子的名字也同时在他脑海中浮现出来:林云,锦衣卫小旗官,是他的下属。
林小旗似乎有一个月没有洗过澡了,他贴上来的时候,一股温热而腥臭的体味扑面而来。
肖遥皱着眉半捂了一下鼻子,在这生化武器的攻击下,头脑瞬间清明起来。
他不动声色的挪开了身子,沉声说道:”发生了什么事?“
看到肖遥似乎好了些,林小旗后退一步,双手抱拳释了一个军礼,沉声说道:”百户大人,马总兵在尚间崖大败于建奴,咱兄弟何去何从,您得拿个主意才行啊!“
肖遥一惊,原主的记忆也瞬间涌入脑海中,他脱口而出说道:”马总兵?马林吗?“
”正是!卑职已将溃散的逃兵带至,请大人定夺。”
说完,他朝门外招呼一声,“押上来!”
门外又响起纷杂的脚步声,两个锦衣卫押着一个满身血污的男人进了房间。
只见那军汉身着军服,双手被麻绳绑在背后,满面都是惊慌神色。
两个锦衣卫在那军汉腿弯踹了一脚,让他跪倒在地,又朝着肖遥抱了抱拳,说道:“百户大人,逃兵带到。”
那军汉似乎还没从惊慌中回过神来,不住的朝着地上磕着头,犹如鸡奔碎米。
额头在青砖上“砰砰”直响,嘴里哭囔着:“请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肖遥差一点就从床上跳了下来,前世中根本不习惯跪拜这样的大礼,让他非常别扭。
他定了定神,柔声说道:“起身回话,你叫什么?是谁的兵?“
那军汉仍旧不敢起身,颤声回道:”禀大人,小人叫刘二黑,是少总兵麾下亲兵。“
”马燃少总兵吗?他何在?“肖遥回想了一下,问道。
刘二黑嚎啕大哭起来,”死了!都死了!“
这时,肖遥终于不再头疼,他已经确信自己穿越到了明朝末年。
而且还是揭开明朝败亡的那场战争-萨尔浒之战。
肖遥前世对明末历史有些许了解,但不多。尽管如此,也是听说过鼎鼎大名的萨尔浒之战的。
他在与同事们吹牛扯淡时,也曾经谈到过这段历史。
当时几个喝大了的大老爷们,化身为马后炮战神,对着这场战役长吁短叹、侃侃而谈。
可当他真的身临这个历史转折点时,发现纸上谈兵容易,自己以身犯险时,选择却是千难万难。
此时明朝的统治者们,完全不了解努尔哈赤这个可怕的对手,仍只当他是深山老林里未开化的野人。
可肖遥作为后来人,却清楚的知道,努尔哈赤其实是当时不二出的战争天才。
萨尔浒之战后,明军的有生力量几乎被全歼。以至于后来辽阳、沈阳、开原也相继沦陷。
建州女真亦获得了这几个重镇全部的人口、钱粮,继而定鼎中原。
清史稿有云:"萨尔浒一役,翦商业定。迁都沈阳,规模远矣。比於岐、丰,无多让焉。"
肖遥陷入了沉默中。
凭心而论,他对腐败透顶、民不聊生的明朝没有任何的好感。
明朝尤其是明末,几乎是所有封建王朝中,对老百姓最狠的那个朝代。
为什么是几乎是?因为后面还有个以亿万百姓为奴为婢的朝代。
他现在的身份是锦衣卫百户,名叫杨延宜,前往开原本是为了稽查开原周氏走私一案。
所以,他现在一拍屁股走而了之,是不用承担任何的责任的。
锦衣卫身为天子亲军,对辽东的军事插不上手,同时也不需要为任何战争败亡负责。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
第一种是马不停蹄的滚回北京,走私案已经升级为通奴案,且已查到真凭实据,大功已经在手。
明末朝堂上,阉党和东林伪君子党,以及浙党、楚党等大佬们,你方唱罢我登场,锦衣卫却一直是那个在角落里长满了蜘蛛网的孩子。
没有奶吃、也没有任何存在感。
所以身为锦衣卫中级管理层,他没有理由放弃这来之不得的立功机会。
如果选第一种,那这趟穿越之旅,他还有几十年好日子可以过。
第二种则是:直面这个时代最优秀的军事天才,还是以一个四六不四、没有任何话语权的身份。
吾愿为枪、何以为盾呢?
战争自古以来,打的就是钱粮。
以明末腐败至极的官场、荒废已久的军备、穷困潦倒的朝廷,来面对这个最可怕的敌人。
没有胜算,一丝都没有。
滚回北京,牵几只黄犬、胳膊上架着鸟、身后跟着狗腿子,没事满大街溜达,调戏一下大姑娘、小媳妇他不香吗?
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他杨延宜不屑与明末的伪君子为伍,却也不愿就此了却残生。
杨延宜看着面前惶恐的逃兵和同样惶恐的锦衣卫力士,他很轻易的就做出了选择。
他将头上缠绕着的布条解下,朗声说道:”押下去吧,收拾一下,准备回京。“
林小旗施了个军礼,朝身后挥了挥手。
两名力士唱了个肥诺,拖死狗般将逃兵拖了出去。
刘二黑自知作为总兵的亲兵,丢下主家逃走,已是必死无疑。
他双腿在地上死命的蹬踏着,嘴里胡乱喊着:”大人!大人救救我!我不是逃兵啊,大人!“
杨延宜有些不忍,但他心知,以他的身份,他救不了任何人。
且这逃兵身为总兵的亲兵,竟然私自逃回,是生是死,远不是他所能决定的。
凄厉的呼喊声渐行渐远,杨延宜叹了口气,长身而起,走到衣架前,端详着自己的盔甲。
在结合原主的记忆后,他发现不是所有的锦衣卫都有资格身穿四爪飞鱼服。
只有在皇宫大内负责依仗的仪鸾司才可以穿,或者是天子特赐。
其他锦衣卫穿着更是五花八门,有的跟百姓毫无二致,有的则与士兵穿着一样,根本穿不了后世影视剧里那样威风凛凛的四爪飞鱼服。
林小旗看着杨延宜站在衣架前,连忙上前服侍他着甲。
身为锦衣卫百户,他这一身盔甲倒很是唬人,在模糊的铜镜里照了照,他转身走出了房门,林小旗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走了几步,杨延宜想了想,开口问道:”周氏通建奴的信笺在哪?“
林小旗慌忙走上前,将藏在怀里的一封书信掏了出来。
杨延宜接过信封,将信件拆开来,抖出信纸,观看了起来。
这是开原最大的马市掌柜写给建奴李永芳的信,上面满是阿谀奉承之词,并着重写明了与建奴所交易的粮食、茶砖、生铁等物的数量和交付时间及价格。
好在交易约定前,萨尔浒之战打响,所以交易尚未完成。
送信的人被他们秘密抓捕,关押了起来。
开原周氏,是开原总兵马林的大房。
不知在尚间崖全军覆没的马总兵,得知自己的大房竟然与建奴做交易时,会是什么感想。
据传闻马总兵很是惧内,很难说马林是否知情。
杨延宜的任务已经完成,几个月之后,开原将陷入灰飞烟灭之中。现在趁着马林部大败,兵荒马乱之时不走,更待何时?
他越发下定了即刻就走的决定,什么万历天启崇祯,请恕小爷不伺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