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子素听到她的话反而泛起冷笑,“所以,你威胁我?”
“我没有,檀郎,你知道我是爱你的,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可是我不能死,我死了还怎么和你在一起?”叶琪安仰面望着他,楚楚可怜。
“所以,她死了,是吗?”檀子素眼神变得凌厉,一抹水光闪过眼底。
叶琪安不敢与他对视,惶恐低下头:“没有,只要你好好和我在一起,我就会告诉你她在哪里。”
忽而,她身子往后一动,在余光中她发现有一个东西从身边飞了出去,下一瞬便感到剧烈的疼痛。
她睁大眼睛,看清那东西是一条胳膊。
她的胳膊。
“啊!”叶琪安惨叫出声。
清如许亦是惊讶,此刻檀子素手上拿着一柄利剑,鲜血顺着剑尖落在地上。
“我问你一句你不说,我就砍你一次。”檀子素眼神冰冷,“她现在在哪里?”
“她对你就这么重要?你我相识多年,我对你怎么样你知道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叶琪安泪水涟涟,脸色迅速苍白。
手臂处还在血流不止,可是她的心更痛。
他与她相处多年的情谊,竟然比不过这短短几个月认识的瘸腿姑娘。
竟然比不过她。
真是可笑!
下一刻,她的膝盖处传来剧烈的疼痛。
她的腿!
“她在哪里?”檀子素语调平缓。
叶琪安不敢置信地看着檀子素,心中的痛无以复加,因为失血过多,她有些头晕。
心中是无尽的悲哀,他就这样毫不留情的虐杀她,只是为了那个女人。
在他心中,她原来什么都不是。
什么都不是……
如果是这样,她所谓的牺牲不过是一个笑话。
什么爱,什么白头偕老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她付出这么多有什么用呢?眼前这个人视她为仇敌。
她心一横,破罐子破摔,扬起一抹笑意:“原来你这么在意她,那我告诉你,她死了,你永远不会找到她。”
檀子素斩断她的另一条腿,依旧是那句:“她在哪里?”
而在一旁的清如许摇摇头,不置可否:“如果你真的以为她死了,那么你很有可能被她骗了。她不会死的。死鸭子嘴硬,看来你不会说了。”
又望了望这一片血腥,“婚房里搞成这样,真不好,在下先走一步。”
说完,他快步离开婚房,然后在院外站定,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罗盘,又找出一枚红色的珠子,从里面隐约泻出一丝气息,罗盘指针开始晃动。
他脸上一喜,迅速收了珠子:“真的在檀府。燕红提,等着我。”
而后他循着罗盘的指示向前走,很快走到了书房附近。
罗盘指针停止了晃动。
清如许打量着守在书房外的侍卫,觉出不对劲儿,这些人未免也太敬业,站得笔直不说,还一点儿表情都没有。
看来,她做了障眼法,不愧是他认识的燕红提。
没有迟疑,他直接大步流星的推开书房门走了进去,书房中空无一人,摆设简单。
在清如许进去后,檀子素从墙角走出,他尾随清如许而来。
燕红提在里面?
他在原地踌躇不定。
此刻,燕红提还在慢条斯理地翻看密室中的东西,这些书简上所记录的全是同一种文字。
看不懂。
好在还有许多都是有图画的,她看得津津有味。
她好歹也看了许多书简,可是这密室里面书简上所画的灵植和和灵兽她从没有见过。
来来回回的看了这么多遍,她只是隐约觉得这屋子里的东西全部都像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又联想到檀子素给她讲的那三个故事。
是不是原本,檀子素,或者是檀家人都来自上界?
“有人来了。”龙行止忽然睁开眼睛看向某个方向。
燕红提措手不及,她如今没有灵力,只能来回寻找能够藏身的地方,龙行止手一招,在手心托着一个小小的雪人。
只有几寸长,眉目与燕红提相似,通身雪白,更像是用冰雕出来的,晶莹剔透,十分可爱。
“你进到这雪人里来,我们回去。”龙行止道。
燕红提毫不迟疑地按着他说的去做,原本承载着她元神的雪人立即化作一摊水,龙行止也隐藏在暗处。
很快,墙壁光芒一闪,清如许就出现在了密室之中。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观察,却没发现任何踪迹,但是罗盘依旧晃动,指向了那滩水。
清如许望着那滩水,皱紧眉头,“燕红提?”
她还能化成水了?
“好久不见,清如许!”燕红提立即回应。
清如许循声而望,看到了声音来源处多出一个冰雪般妖异的少年,少年手中还托着一个小小的雪人。
说话的就是这个小雪人。
他仔细打量着这个小雪人,发觉她的眉目与在喜房中的那位女子别无二致。
此时正挥舞着手臂跳起来和他打招呼。
就知道她不会出事。
“燕红提,你怎么成了这副样子?”他好奇问道。
燕红提却将头转向了龙行止:“你还能把我变回去吗?”
龙行止点头,很快那一滩水又迅速凝结成冰,变做了以前的雪人模样,只是密室的一下子变得十分寒冷,连清如许都不得不用灵力相抗。
“清如许,你为什么来这里?是专门来找我的吗?”
“新房里的那女子是谁?我以为她已经把你杀了呢!”清如许上下打量她,“你还活吗?元神只能寄生在雪人里吗?”
“当然不是。我现在活得好好的,只不过一言难尽,我们找个时间好好聊聊。现在,我还要赶快看看这些书简,是否能发现一些线索。”
“线索?”
“对。”燕红提将散落的器物仔细观察,看得出造型精致,但却不多见。
这些东西,不会也来自上界吧?
“我觉得你还是要尽快离开这里,你的那位……那位相公,心狠手辣的,已经快将那女子四肢砍断了,如果看到你在他的密室之中来回翻找,应该不会轻易放过你吧?”
正在低头认真研究的燕红提猛地抬头:“那你不早说?”
还担心打草惊蛇的燕红提立马吩咐龙行止把这些东西全部放到储物袋,“咱们赶紧走。”
“早该走了!”龙行止说道,手上也不闲着,密室之中立马被一扫而空。
“那你还真得赶紧,我想他发现情况不对,很快就会赶到这里。”清如许十分贴心地提醒。
手触墙壁,阵法启动,他们再次回到了那简陋的书房。
燕红提不经意地往窗外一瞟,看到墙角处有红色的衣角,若隐若现,她心中一惊,再看时却又不见了。
“还看什么,还不快走?”清如许大步流星打开书房的门,一把拽住她,又被冻的赶忙松手,“嘶,真冷。”
燕红提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以他的修为,难道他没有看到吗?
她再看龙行止,龙行止却习惯性隐去了身形。
等他们离开院子,那四名站得笔直的守卫才软倒在地,脸色逐渐恢复如常。
身穿大红色新郎服的檀子素从墙角走出来,进到书房,关上了门。
几名守卫从昏迷中醒来,意识到出了事,赶忙打开书房,却发觉他们家公子正坐在书房中,几人面面相觑,也不敢言语。
“这边没有事情了,你们退下吧,不用再守在外面。”檀子素轻声道。
“公子,这……”
“你们走吧!老爷那边我去说。”檀子素抬眼,几名守卫却都露出惊惧之色。
“公子,你的眼睛……”其中一名守卫颤声道。
“我没事,老毛病了,你们都出去。”他依旧如往常一样,语气和缓。
守卫们却齐齐打了个寒颤。
“是。”
几个人退下,但远远传来说话声。
“你看到了吗?”
“谁能看不到公子的眼睛好像要滴出血来一样。”
“怎么那么红,这大喜的日子,感觉公子很伤心啊!”
“就是,很奇怪,明明……”
“嘘,隔墙有耳,先不说了。”
声音远去,檀子素露出苦笑,垂下眼眸之后,连这笑也淡了下去。
他伏案疾书,连写了几封信放在案头,拿起桌上的铜铃轻摇。
铃响,几只鸟从窗外飞进来,停在案头,没一会儿,又都飞了出去。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月上枝头。
窗外一缕清风吹过,檀子素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发红的眼眸逐渐恢复。
新房之中,叶琪安了无声息地躺在床上,血迹已经被收拾干净。
书房外,檀宰相站在院子中,发出一声叹息,来回走了几圈,终于下定决心,走到门前,作势要敲门。
吱呀……
门开了,檀子素从里面走出来。
“你怎么样?没事吧?”檀宰相问道。
他却答非所问,眼中竟漾起笑意:“她既然愿意和我成婚,就是我的妻,我要把她接回来。”
“什么?接回来?”檀宰相惊讶,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还不知道要如何收场。
怎么能接回来呢?
“对,接回来,把那个院子连同里面的人一起烧为灰烬,不要再让人看到。再把念月斋收拾出来作婚房。”檀子素边走边道。
“那你多带几个人去吧!”檀宰相急忙道。
“不用,乘风!”随着一声呼啸,一只雪白的翎雕从天际飞来。
檀子素翻身跃上乘风的翅膀,牢牢坐稳,抚摸着它的羽毛,轻声道:“走,我们接她回家。”
红色的袍袖在空中翻飞,在翎雕白玉般的羽毛映衬下,只留下一道洒脱飞扬的背影。
……
欧阳府。
燕红提此刻坐在轮椅上听着清如许讲从醉流霞分别之后的经历。
别的不说,妖月的确是个舍得下血本的好师父,才有了清如许现在的修为。
妖月闭关之后,清如许接任了副宗主之位,他也因此接触了宗内一些隐秘事务,包括和檀府的来往。
妖月也调查过檀府,它出现在接近两千年前,檀家一直是不能修炼却无人敢小觑的存在。
每一个想要深入调查檀府的人都无功而返,甚至有不少修仙者因此陪上性命。
查来查去,他们就是有些离奇却又十分清白的人家。
“因为你这几个月一直在欧阳府,不曾有画像和姓名流传在外,我才未能及时察觉要嫁给檀子素的人是你。”
清如许把目光放在她的双腿上,“也不知道你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混得这么惨,是不是去了魔界水土不服才会变笨的。”
燕红提默默抚摸膝上的小乌龟。
“对了,那家伙是谁?怎么寸步不离跟着你?”清如许从一开始就好奇龙行止的身世,只是燕红提不愿多说。
“琼龙族安排的侍卫,为了暂时保护我安全。”
清如许小声道:“我现在也能保护你,不如你和我去醉流霞,我能保护你一辈子。”
燕红提却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盯着他。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他拿出一面小镜子照了照自己:“没有啊?”
燕红提挪动不了,上身却向后倾,“清如许,你怎么变得这么轻浮浪荡了?”
照以前,虽然他容貌清俊,却从来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
如今这样,显得怪怪的。
“我轻浮浪荡?”清如许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无端被她看不顺眼,十分憋屈。
他为了精进修为,为了活下去,放弃了许多东西。
但是,有些东西,他死也不会放弃。
燕红提,就是其中之一。
她是自己的恩人,伙伴,亲人,占据着自己生命中所有重要的身份,所以,她不能有事。
想到此处,清如许敛起笑意,眼神透着认真严肃,直言不讳:“燕红提,你对我很重要,你知道吧?”
燕红提理所当然的点头:“我自然知道。”
即使她如今已经有了许多伙伴,有了许多同行之人,也依旧珍惜以前一起落难互相扶持的他。
而后,她又补了一句,“而且你对我也是同等重要。”
一句话哄得清如许喜上眉梢,再次泛出笑意。
此刻正在房顶看月亮的龙行止听着这些话,只觉得岁月流逝如梭,少年人的情谊总是最为真挚。
曾经,他也拥有过这样的情谊,那些随着雪苏河四处征战的日子里,他也有许多能够肝胆相照的兄弟,只是黄沙掩白骨,故人已逝,如今想来,徒增伤感。
接着,他便看到一只巨大的白色翎雕从天际飞来,很快,就来到了欧阳府。
龙行止一眼就看到那道红色的身影。
那身影站在雕背之上,迎风而行,衣袂飘飘,令人过目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