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红提眉心一皱,这还叫长话短说呢?
现在燕红提神识受损,思绪也迟钝许多,一时想不出所以然。
“谴神?上界的修仙者有问题?还是上界的修仙者对飞升者做了不好的事情?”龙熙猜测。
龙墨投来赞赏的目光:“的确如此,上面根本就不是什么修仙界,而是真正的神,而那些真正的神把飞升者的修为当做了养料。”
燕红提感觉脑袋一痛,不对啊,如果真的是这样,作为国主的徒弟,禹夜怎么还把飞升作为第一目标?
“如今这个消息还只是在极少数的大能中间流传,按理说,我的境界都不够知道这个消息的。可是因为你的缘故,老夫在此之前还能得到这样一个大的秘密,也算解了老夫多年来的疑惑。”他看向燕红提。
“那为什么不让这个事情公布于天下呢,如果所有人都知道不是更好的能防范吗?”恐怕是这一次禹夜和她差点折损,才让这个秘密被她知晓。
龙墨脸色沉重:“我们拿什么和他们相抗呢?论人力,魔界和修仙界都有许多不能修炼的凡人,战斗力等于零。而两界之中,飞升上界的大能,这百万年来又有多少?
可是他们的下场,直到两千多年前才被修炼了分身的魔界大能知道,他不是逃下来,而是因为与分身的联系,才得以知晓真相,真身早就陨落。
可即使如此,他凭借着一具分身就能够统一魔界,这样的力量如今有几个人可以做到?而就是这样的他都无力反抗上界。
在他之后,修仙界又有多少惊才绝艳之辈飞升上界,无一生还。
昭昭,你是归元殿弟子,应该听说过扇识真人吧?”
燕红提点头:“修仙界飞升的最后一人。”
“对,就是他在飞升之后用秘法留下了一分能与自身保持联系的神识,从而警告所有修仙者,不要飞升。”龙墨道。
“魔界为何不提前告诉修仙界?”
龙墨叹气:“仙魔两界纷争不断,老祖自然会说,但是能够去验证这件事的人很少,只要飞升就会切断与下界的联系。飞升之人,对上界而言,就犹如碾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直到扇识真人飞升前,两千年间,修仙界已有十几人飞升,都抱有一份警惕之心,却从来没有传下任何消息。
“也就是说我们只有等死的份儿了?”努力修炼却成了待宰的羔羊,这个结果真的难以想象,无力感油然而生。
“那为何这么多年却无人再飞升呢?”龙溪问道。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但是国主一定是用了某种手段阻隔了与上界的感应,这种阻隔付出的代价也不会小。而且据我推断,在扇识真人之后,修仙界也有人用了这个手段来阻止修仙者的飞升。”
“那五彩的大手呢,在秘境之中,是怎么感应到的?”燕红提的声音都低了很多。
“两千多年都没有魔界之人飞升,这自然会引起上面的察觉,于是,他们开始用了别的手段,不是飞升,而是残忍的杀害。
你曾经看到过的五彩大手,比雷劫都要可怕。但这么多年以来,也有了一些防范手段,隐匿踪迹,没想到他们会紧追着禹夜不放。
嗜魔柱可以直接在柱子中将修为炼化,被困其中的人只能灰飞烟灭。
因为这个东西,魔界损失惨重。可惜到了现在,我们却还没有应对之法。我们损失惨重,他们毫发无损,甚至连真实模样都没有见过,这场仗,该怎么打?”龙墨叹息。
无力感在空间中蔓延。
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那是一个庞然大物。
燕红提沮丧万分。
没有飞升,一切都是假的,都是骗局,他们不过是一群待宰的肥猪,就像清如许的比喻。
找出最肥的,然后宰杀,接着再养,再宰,无穷无尽……
这就是他们所有人的命运。
可笑!
可笑至极!
猪怎么能反抗人呢?理智清醒的告诉她,一切都是枉然,哪有什么机会?
她越多的努力换取来的却是越多的机会被那些人看到,而后脱颖而出,被杀!
想成为至强者,不再受人欺负,不再受命运摆布,明明已经达到了,现在却有消息告诉她一切都是假的。
不努力还好,一努力就更加糟糕,明晃晃迎着那尖刀而去。
“想一想还是有希望的,毕竟你能从嗜魔柱逃出来。”龙熙道。
龙墨毫不留情:“可是这方法只能用一次。再用一次,恐怕性命不保。”
龙熙再次愁眉紧锁。
“那我这样不也挺好的,不用飞升了,就不会被……”燕红提带着几分自嘲。
龙墨叹口气,抚了抚她头顶:“傻孩子,如果你没办法修炼到元婴期,可能死的比我还快。”
会心一击。
燕红提看着龙墨皱巴巴的老脸,忽然露出笑意。
“哈哈哈哈……”
她笑了起来,笑出了眼泪还停不下来,笑得直不起腰来。
对呀,她还担心什么,她死的要比这里所有的人都要快,杞人忧天。
她的生活变成了一团乱麻,脱离了原来的轨迹。
和她原来设想的一点也不一样。
她真是一个笑话,努力来努力去,还是被别人捏在手中,上不去下不来。
龙墨懊悔:“坏了坏了,她毕竟年纪小,又被重创了识海,别是经受不住刺激,疯了吧?”
旁边的龙熙望着她,目光深沉,眼中水光闪过。
他知道,燕红提没有疯。
“怎么回事?我怎么想哭?”龙墨老泪纵横,眼中却又不可思议。
一股强大的力量向他袭来。
下一瞬,他们从书册出来,燕红提这才停了,开始变得不声不响。
那种让龙墨要流泪的冲动终于过去,他这才恍悟:“有情诀?”
那对小夫妻竟然把有情诀传给了燕红提,破开了他的识海空间。
资质不凡的小姑娘,总是能令他刮目相看。
“你还年轻,会有办法的。”龙墨觉得自己实在操之过急,让一代天才都难以承受。
难怪不能告诉太多人,如果是他年轻之时,恐怕一时之间也不能承受这样的消息。
没有希望的未来,让过往的努力一文不值。
燕红提睁着眼睛,也不知想些什么,却不再说话。
“你好生休息,不要多想,养好身体,才是最主要的。”龙墨说完,示意龙熙与他一起出去,显然还有别的话要交代。
龙熙点点头,把他刚才看得密报堆在燕红提床头:“这里有些东西,你可以先看看。无能为力的事情,想再多也没用。”
龙墨瞪他一眼,这小子真不会安慰人,什么叫无能为力,还没战就认输了?
脚步声离去,燕红提握住玉简,却没有翻看。
日光一点点西移,她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想。
直到禹夜踏着月色而来,她还是一动不动地握着书简。
禹夜看到她的样子,先是一惊,却看她没有任何反应,有了不好的猜想。
他接到消息,说她已经醒了,因为一些事耽搁了,就到了此时才来,没想到,她竟然神识受损到成了傻子。
他再也没办法还清债务了。
傻呆呆的,也不知道谁还给她手里塞书,都傻了,别为难她了。
想到此处,禹夜拿住玉简的一头,想着从她手中拽出来,可这端,却不松手。
“没想到你成了傻子力气还这么大!”禹夜坐在她身边,捋了捋她的白发。
“你放心,虽然你傻了,也快死了,但是在这段日子,我一定好好照顾你,以后也一定也会为你,为先辈们报仇,把那些混蛋全杀了!”禹夜带着一丝恨意。
他自来在腥风血雨中行走,对于弱肉强食也视为理所当然,如今,他是弱势一方,却一样不会服输。
不能飞升,他也要有一天,杀到天上去,杀个痛快!
最遗憾的是,他竟然欠了这样大的人情,却再没有机会偿还。。
人人都说他是绝世天才,可是燕红提的资质与他相比,只强不弱。
她才多大年纪?
如果给她几百年时间,别说炼虚境,传说中的渡劫期,也可以够一够。
想到这里,他心绪复杂,蹲下身,握住燕红提的手,深吸一口气:“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燕红提只是呆呆的看着他,眼神空洞。
“也许当时你不救我,就好了。”禹夜望着她过分年轻的脸庞和雪白的头发,总是挺直的背一下子弯了下去,伏在床头。
她用尽全力救了他,他却不能回报万一。
而他却在骗她,能够为她报仇,真的能吗?即使已经过了几个月,当听到这个消息的绝望,还是不曾忘却。
正因为他是天才,才会更加明白实力的差距会有多大。
不知道多少年以来,就把他们当成养分的神仙,实力该有多强?
别说杀他们,也许逃出去都做不到。
心中的崩溃被他掩饰的很好,连师父都说他的心智坚韧,他只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绝望,去崩溃。
他要有一切方法救醒燕红提,他不停收集天山材地宝,希望能起作用。
明明只有几个月的时间,对他来说却恍如几百年,比他的一生都要漫长,如果她死了,如果她在寿命耗尽之前再也醒不过来,她就是真正的为自己而死了。
如今燕红提醒了过来,以为可以慢慢好起来,可是她识海受损,傻了。
丹田可以修复,可是识海怎么办?
在剩余的短短寿命之下,识海该如何修复?不能结婴一样会死。
一个傻子怎么会去结婴?
这是个死胡同。
她还是要死的。
他紧紧攥住燕红提的手,力气之大,令燕红提都皱起了眉头,只不过现在沉浸于自己情绪的禹夜,没有发现这一点。
“我救不了你。对不起!”他哽咽道:“我甚至都没办法替你报仇。”
师父一直以来都说他是个天才,可是他这个天才有什么用呢?
他这个天才关键时刻还需要别人的保护。他一直以来的目标就是飞升,可是飞升就是一个笑话,他几百年的努力就是一个笑话。
更让他难过的是,师父一直没有对他说飞升到底是什么。
如今知道了,的确像被浇了一头的冰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心中纵有千言万语,也只化作了这三个字。
他以前很讨厌这三个字,觉得很无用。
如今看来,这三个字不是为了说给受害者,而是为了让心怀愧疚的人得到宣泄的出口,好像只要不停的道歉,心中的愧疚才会少一些。
燕红提的另一只手终于放开了书简,扶上他颤抖的背:“没关系。”
禹夜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望了一眼,又迅速垂下目光,转过头去掩饰自己发红的眼眶。
“你醒了?”他闷声道,却不去看她。
燕红提轻轻嗯了一声。
“你是不是早就醒了,就想看我的笑话?”禹夜转过头来,神情一如往常的冷漠如雪。
“我一直都是醒着的。”
“……”
也就是说他刚才的狼狈全被她看到了。
禹夜有一瞬间还真以为是自己感动了燕红提,出现了奇迹。
想想也不可能,哭两声就能让一个人清醒过来,那他该去专门修炼此等法门。
“你一直都是醒着的,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像傻了一样?”
燕红提勉强露出几分笑意:“当你知道自己不能飞升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当然想把那些人都杀了,有什么不能飞升的?老子照样去飞升,把那些人都当猪给杀了!”他头一昂,一改刚才的颓废。
“我和你不一样,听到这个消息就傻了,刚刚看你那么难受,觉得你比我还惨,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能飞升。”
她太难过于自己的处境,而忘记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和她是一样的处境,并没有什么不同,其他人不都还好好的活着吗?
“其实这个消息对我也没什么影响。我虽然暂时不是天下最强,可现在能把我捏在手里的人也不多。”
禹夜瞪她一眼:“你是选择苟活?”
“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呢?这怎么会是苟活呢?我为了救你,恐将命不久矣,好好过完余下的日子才是正经事。”那些天高皇帝远的事现在还轮不到她操心。
“你倒是挺能想得开啊!”禹夜站了起来,:“你不打算结婴了?”
“你以为我想结就能结?”
“是别人也许我还担心,你?”禹夜摇摇头,他不会让她轻易去死的。
“你有办法?”看他那样子已经胸有成竹。
禹夜点头:“你救了我,这个恩情我得还,所以只要我不死你就不会死。助人结婴的办法多的是。”
“你还挺助人为乐!”他不死,自己就不会死,这个分量可太重了。
他一挑眉,“我禹夜说到做到。”
他年少成名,能与他比肩者,魔界勉强有个月轻舟,可二人也不太合得来。
可惜了燕红提出生太晚,否则有这么一个少年英才与他共同前行……
禹夜也觉得自己似乎与她略逊一头,这个感觉不太美妙。
难怪平日里月轻舟看他不顺眼。
原来天赋上被人压制是这种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