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景真人问道：“这是为何？”按理说从小耳濡目染，她不应该更喜欢毒术吗？
秋水莎又沉默了。
燕红提在她身旁道：“我可以帮你。”
跪在地上的秋水莎惊讶望着她，通过这几天的接触，她知道这二人是师徒。
没想到燕红提此刻却越过她家长辈来应承她的事。
秋水莎看向帝景真人，帝景真人无奈点头。
他发觉了一件很让人无奈的事情，燕红提大概是习惯了依赖他，所以胆子也大了起来，什么样的事都敢答应。
帝景真人拉着燕红提走到一边：“如果今日我不在，你要如何帮她？”
燕红提疑惑地看向他：“根本就不需要我帮她，她能够独自一人平安来到此地，当然有进一步的计划，我配合她行动就好了。”
帝景真人感觉她的脑子肯定进了水，也不知道被秋水莎灌了什么迷魂汤。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帮她，别和我扯什么爱不爱的。”
燕红提看他气恼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小声道：“我从兽奴的事情就明白了，咱们一定要多交朋友，说不定哪个朋友就有用呢！”
“说明白一点。”多个朋友多条路，是不错，只是听起来好似唯利是图的小人之举。
“掌门，你看我说的对不对，如果咱们，不，是我这样穷苦的人受到那样的对待，大概就灰溜溜的走了，可是她完全没有把店主放在眼里。
反而不卑不亢，立马想到该如何去赚取灵石，她给我的感觉就是她有这个实力只是暂时困顿。”燕红提头头是道的分析当时的情况。
当然了，还有一个原因她没有讲，这姑娘长得可太符合她的审美了。
恬淡清澈，宛如一汪深潭。举手投足之间都落落大方。
“那如果是你猜错了呢，她就是一个穷人家的姑娘。”
“那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咱们灵石多，我就想帮她。”这姑娘就是合她眼缘。
“你个败家子儿！”
燕红提躲远了一些，和秋水莎手牵手，“你想怎么做就说出来。”
秋水莎脸颊微红，看向帝景真人，“我想借飞舟一用，去万药山。”
“你怎么知道我们有飞舟的？”燕红提问道。
“你们没有吗？他不是你家掌门吗？连飞舟也买不起？”秋水莎闻言惊讶，声音压的极低。
“有倒是有。”燕红提声音也低了下去。
帝景真人冷哼一声，拿出飞舟，“请吧！带你去万药山长长见识！”
燕红提拉着秋水莎上了飞舟。
“你们到底是何门派，怎么有这么大的飞舟？你不是魔族吗？”秋水莎自小衣食无忧，飞舟也坐了不少，但空间都没有这个大。
“这个以后再告诉你。我的事你不要透露给别人，以免惹来麻烦。”
“你瞧我是个傻子吗？”
“是。”
出了炼器城范围，秋水沙心神才放松下来。
她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
望着飞舟外面的景色，万里晴空，心中也畅快起来，她终于离自己的梦想更近了一步。
“这个是我的家传秋水土，送予你防身。”秋水沙拿出一个绿色瓷瓶，只有拇指高，递给燕红提。
“你还是自己收起来吧，毕竟孤身在外。”燕红提摇摇头。
“这可是连化神期都可以瞬间失去行动力的毒药。”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说到这里，秋水莎有一瞬间黯然，“我们秋水家之所以名扬天下，就是因为这独一无二的秋水毒。连万药山都没有解药。”
“那你们有吗？”
秋水莎木着脸摇头：“没有。”
这事儿显然勾起了她不愉快的回忆。燕红提赶忙转移了话题，再次谈起了灵植。
秋水莎这才又高兴起来。
万药山地处西南，植被丰富，葱蔚烟润，茫茫无际。
弟子考核需要三天时间，他们索性在万药山脉下的客栈住了下来。
秋水莎十分紧张，紧紧攥住燕红提的手，又抱着她在万药山门口好一会儿，才走了进去。
燕红提能体会到她的心情，可是她自己进归元殿的时候不怎么激动，更不知道紧张，和她的心境大为不同。
而一旁的帝景真人都不想和她们站一起，搂搂抱抱的，她们到底是怎么一见如故的。
燕红提就守在万药山门口，直到第三日，秋水莎一脸兴奋地出来。
“我通过了！”
两个人又是激动的抱一块。
“我还有半日时间就要进山，特地请了半日假，咱们去玩吧！”秋水莎道。
“好。”
帝景真人不耐与她们一处，说要拜访故人，就没了影子。
燕红提鲜少有与同龄人游玩的经历，觉得格外新奇。
她们去了万药山下的衣饰坊，吃了最为出名的药熏鸭，还美美泡了药澡。
最后，秋水莎给家人寄出一封信。
“你写你已入万药山，不怕家人找来吗？”
她明明一直在躲家里人，现在却这样明晃晃告知。
“这天下，如果万药山都无法护我，那么，我就真的无处可去了。”秋水莎眼眶微红，“只希望母亲在天之灵，不要怪我。”
“你母亲……”
“我母亲是秋水家的人，却死于秋水毒。秋水毒无解。”
“你想进入万药山制作秋水毒解药？”
“我哪敢有这样的雄心壮志？秋水毒是夹杂了各种毒物的东西，一代强似一代，根本制作不出解药。”
说到这里，她又看向燕红提郑重道：“这秋水之毒过于霸道，你在下毒之前一定要想清楚，人命很可贵。”
燕红提点头：“我明白。”
她思来想去，从储物袋里拿出几套衣裙和首饰，“这本是我要送给师姐的衣物，临别之际，我没有东西相赠，就送你些日常衣饰，望你能多多想起我。”
“不应该是不要牵挂你吗？你怎么反其道而行之？”秋水莎接过衣物，打趣她。
“你我一见如故，怎么能随便忘记？我以后还会常写信给你。”
“也好，我与族人断了联系，以后你就是我亲妹妹。”
“好！”
即将夕阳西下之时，秋水莎的身影消失在万药山门之后。
帝景真人在她身后悠悠道：“别看了，人已经进去了。”
“我知道。可是就是忍不住想多看一眼。”
“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这么多情？你莫不是男扮女装，对她一见钟情了？”他就奇了怪了，一路上遇到的人也不少，从不见燕红提这个样子。
燕红提笑笑，“我也不知道我竟是这样的人。”
她挪开目光，放目远望，天际一缕晚霞。
其实她知道，为何对秋水莎很有好感。
大概，她有一双和母亲一样的杏眼，却是温柔似水，再没有厌恶和嫌弃。
无论过了多久，她都忘不了母亲看向她的眼神，好像她是孽种，是耻辱，是她沦落到困顿的罪魁祸首。
小时候她不明白，觉得是自己的错，于是拼命的干活，讨好母亲，得来的，总是这样的眼神。
后来，她长大了，周围农户的母亲们很多大字不识一个，却爱着她们的孩子。
她的母亲识文断字，却不爱她。
这世上，不被爱的孩子，真的很可怜。
就在这时，她手心忽而一痛，被火灼烧一般。
翻手低头查看，手心无任何异样。疼痛来的既快又短，似乎只是她的错觉。
“快看门口，真巧啊！小红提。”帝景真人低声道。
燕红提立即向门口望去。
一队浩浩荡荡的队伍刚从万药山出来，护卫皆着青色服饰，足有二三十人。
中间是一辆造型华丽的龙形兽车，龙头镶嵌着发光的乌玉做眼睛，整个龙身上更是镶嵌满了魔石珠玉。
燕红提再没见识也知道这东西和魔界的琼龙族脱不了干系。
屈指一算，和兽奴分别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
她好奇心顿起，这里面的人会是兽奴吗？
鼓足目力望过去，龙身包裹在一片光晕里，很难看清楚，只依稀看到几个人影在其中。
只是镶嵌满宝石的龙身极其晃眼，一切反而越来越模糊。
想一想也不可能这么巧，燕红提垂下眼眸。
此时他们和龙车相距甚远，帝景真人又道：“你猜，这车上坐的是谁？”
“魔界的人？”
“嗯，不错，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帝景真人忽而阴阳怪气道。
燕红提气恼，但想他向来如此，也就不计较了，问道：“为何在修仙界他们敢如此大张旗鼓？不怕……”
“不怕什么？”帝景真人似笑非笑，“你当真不知道？怎么看书的？”
燕红提这才想起来，她在藏书阁看过的。万药山因为其超然地位，凡事方圆百里范围，是不允许发生争斗的。
若是有一方故意挑起事端截杀他人，那么就会被列入黑名单，十年之内，万药山不会给挑事者的家族或师门诊治。
若无门无派，则这人一生都不得再踏入万药山。
不过，帝景真人怎么知道她看过关于万药山的书的？
“掌门怎么知道我看过书？”
“藏书阁的守书人是我师叔。”帝景真人解惑。
燕红提默默计算，掌门是师父的师叔，是她的师叔祖，那么这守书人就是玄族祖还是老祖？
“哎，想什么呢？有人来了。”帝景真人提醒道。
从不远处径直走来两名护卫，二人走到近前，对着帝景真人行礼道：“这位公子，我家主人想找这位姑娘一叙，还望应允。”
“自然应允。”帝景真人毫不迟疑地点头。
这时候，燕红提再傻也知道那龙车里是谁了。
帝景真人向龙车走起，没想到却被拦下，“还望公子见谅，我家主人说了，只请这位姑娘上车。”
燕红提心中懊恼，“那我……”
也不去。
话未说完，就被帝景真人打断：“去吧！”
她都惊了，帝景真人竟然如此大度包容，一点儿不介意这样的安排。
“这？”
“行了，快去快回，这里是万药山，不会有危险。”帝景真人笑道。
燕红提点点头，随着护卫走向龙车，她回头，帝景真人依旧注视着这个方向，她略微放下心来。
龙车里的人影越来越清晰，走到近前，龙车垂下台阶，燕红提迟疑，旁边的护卫道：“姑娘沿着台阶向前走即可。”
说着，停在了原地。
燕红提拾级而上，走了几步，纱幔后的人影越来越清晰。
里面的空间极其宽敞，说是车，其实亦是架飞舟。
撩开纱幔，就是类似会客厅的地方，里面坐着两个人，均是银白色云纹绣外衫，略有不同的是，内衬中衣一人镶金边，一人着红线，俨然是两种气质。
坐在主位的这位正在略微低头喝茶，看不清相貌。
而下首的这位，因红线点缀，多了些活泼气质，看相貌是位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俊秀，一双眼睛黑白分明。
燕红提心中嘀咕，这哪个是兽奴啊？
看下首这少年，有点太健康了，呃，她也不知道如何形容，说他是兽奴，她觉出几分别扭。
随即，她看向了喝茶的少年。
这人年纪和另一人相仿，但明显举止更稳重点，放下茶，略抬手，沉声道：“姑娘请坐。”
一双眼睛一样的黑白分明，但明显内敛沉郁一些，莫名就显得年纪大一些，更有上位者的压迫感。
燕红提点头坐下。
这时，坐在下首的少年起身，对着她一拜，“在下龙照，多谢当日姑娘救命之恩。”
他此时长身玉立，早就没有了当日的狼狈，竟也是个俊雅斯文的少年公子。
难怪当时他身边的人那么愤怒，这样琼玉般的人物被碾落成泥，怎么可能不令人愤怒？
“公子不必谢我，是你吉人自有天相。”燕红提蹦出句客套话，始终觉得怪怪的。
她看向坐在主位上的公子。
“这位是我二哥龙熙。”
“多谢姑娘救了舍弟，若有要求尽管提，在下绝不推辞。”龙熙极为客气道。
“你们已经付过报酬，我怎敢再提要求。”她看了龙熙一眼，转头看向龙照：“见公子已然安好，我已经心满意足。”
龙照脸上已经褪去绿色痕迹，脸上手上的细小伤疤都不见了踪影，他笑得像个孩子，好像那段绝望痛苦的经历没有留下痕迹。
“阿照，你先出去，我有事想与这位姑娘单独讲。”龙熙说道。
龙照看了看燕红提，有些不甘愿，但明显更怕他哥：“二哥，她年纪很小，你别吓她。”
说完，一溜烟跑得飞快。
等到龙照没了踪影，龙熙反手布了个结界，才道，“姑娘是不是觉得奇怪？”
燕红提直言不讳：“的确。”龙照的表现太奇怪了，正常人经过那样大的变故，怎么还能存有天真烂漫？
可他却表现的比她还要灵动几分。
龙熙轻叹口气：“自阿照归来，他一直夜不能寐，即使勉强睡去，也在梦中哀泣，无奈之下，我以治伤为由，将他带到万药山，用了忘魂之法。”
忘魂之法，她也知道，就是能够让人忘记曾经历的痛苦，只依稀记得发生的事情，这样，人既不会失忆，还能剥离掉那些痛苦经历。
对龙照来说，不失为一种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