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延光七年。
三年前凉州兵戮,死伤无数。
当年江湖传言,勾月山有神仙,一怒之下劈开了勾月山,朝廷的那十万大军,更是被一剑荡平,当夜血流成河,枯骨成山。
凉州的天水大狱中,江流儿迷迷糊糊的从梦里醒来。
目光扫过四周,昏暗的空间,潮湿的环境,不时的还有“滴答滴答”的水声,木制的牢笼囚禁了自由,空气中弥漫着腥臭的血气。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散落的头发垂乱糟糟的垂着,原本纯白的布衣如今早就被抹的乌黑通亮,身前依稀可见一个“囚”字,背后那个“死”字早就被磨烂了,只剩下一半的字迹。
江流儿起身斜靠着墙壁。
死牢,死囚。
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地方,一个活着只会浪费大米的“废人”。
这是他如今的处境。
白日的阳光扫进地牢,为这昏暗的世界,稍稍增添了一丢丢的生机。
在那些角落里,还有着数不清的和江流儿一样打扮的囚徒。
“喂,兄弟,我看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也落到这个地方来了?”
一个年长的老人,一瘸一拐的在江流儿身旁坐下。
“杀人。”
入狱的这一个月,已经有不下十几号“人物”这么问他了,每换一个“狱友”就要问一遍。
“哦。”
那老人捋着白须,叹道:“想必应该是受了一些贼人的压迫吧?诶,这也不怪你,如今这世界,恶人当道,好人难做,妖魔横行,遇到忿忿不平之事,自然不少,年轻人血气方刚嘛,能理解,一时失手了把人给打死了吧,诶。”
“......”
江流儿没有回答他。
这世道确实烂,他也确实是失手了。
只不过,不是一两条人命的问题。
“开饭了,开饭了!”
到了饭点,送饭的狱卒举着木勺,提着木桶,一面吆喝着一面给这些人渣们分食。
“江流儿!”
少年牢外,一名身着铠甲的军士走到面前。
“江流儿!”
那名军士提高了嗓门又喊了一遍少年的名字。
江流儿慢悠悠的从地上站起来。
“我在。”
那军士斜了他一眼,随后叫狱卒打开牢门。
“王指挥使?您这是要?”
王指挥使一把推开狱卒。
“老子要人!”
那狱卒起初还想理论两句,毕竟这里是大狱,不是军营,就算他是军官,但没有调令,也不是不能随意从死囚里挑人的,但摸了摸胸口,感到硬邦邦的,低头一看,却是一两银子。
这可是他妥妥的一个月的月钱,得了钱,狱卒脸色也好了起来,舔着脸笑道:“您随意就是。”
王指挥使按着江流儿的肩膀,就要把人拉走,却不想刚一挪步,倒是差点被对方拽倒了。
“好小子,你他娘的敢摔老子!”
王指挥使回身,正欲发泄滔天怒焰,却见那少年面色平静的盯着自己,无形之中,仿佛有一座大山压在自己的胸口,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你......”
这种感觉,即使是在战场上他也没有遇到过,可怕,太可怕了,简直像是有一把无形的刀架在了自己的脖颈,如坠冰窟。
“王指挥使还不走吗?”
江流儿冷薄的语言,将王指挥使拉回现实。
“走,走。”
王指挥使木讷的回应,像是提线木偶一般,带着江流儿从甬道通过,甬道由窄变宽,两侧隐约可见雕琢的勇士石像,这些家伙不知道在这里已经屹立了多少岁月,棱角都被磨平了。
甬道的尽头是一扇石门,石门之后是西凉铁骑营。
在铁骑营对面,是巍峨的两截勾月山,被传说中的仙人一剑从中分开,阳光洒落在中间的裂隙好似剑锋一般。
已经三年了,被分开的山巅,呈现出聚拢的态势,试图在在空中构建出一座“天桥”。
在前面是十几位高头大马的蛮族,身上散发着微弱的光,这些人都是武道强者,他们盯着少年,目光锐利,手按在兵器上,准备一旦情况不对,就随时将其拿下。
所谓武道,乃是天赋之人修行的力量之道,据说至强者搬海移山不在话下。
天赋所指,五行之所在。
人为万物之灵长,天地元灵,轻浊两气归然于一身,衍生天罡、地煞气息,通灵者,五行之力汇聚而不散,于紫府丹阳之中流转不断,久而久之,当自行演化。
得水火金木土五大元素之一助力,搅动气运,翻转阴阳,逆死生,是为天赋修行者,号为“天行者”。
天行者自幼或天资迥然,自我觉醒,或为人为,外物助力,先通五行,感五行之所在,得其一沟通天地,于体内产生小周天,是为“通灵”境界;而其后炼其筋骨,锻其神魄,开四肢五脉小周天,以为基础,是为“气劲筑基”;再然后体魄充裕,周天勾连,逐渐交融,演化大周天开紫府炼丹阳,洞察本质,为世界所排斥是为“洞虚”之境。
至此三境,下三境,为三流天行者,资质愚钝者终其一生之所止。
而周天圆满之后,五行倒灌,反哺一身,使凡人脱胎换骨,百病不侵,百毒不染,凡兵难伤,为“金刚”境界;金刚之后,五行外露,绽放圣光,力之所用,可驱使无形,是“凝光”之境;光辉无样,以自身形意,塑其形容,使之成为巨相力士,此境界为“元神”。
至此为中三境,二流天行者,强者止步。
而有大机缘、大天赋者,元神之后,万物归于孑然一身,合体通汇,返璞归真,是为“玉璞”境界;久而久之,或从中领悟领域法则神通,掌一方造化,渐趋于无情无感,仿佛天道所在,视万物为刍狗,为“化神”者,当属一方“主宰”;此后抛弃人身,拥抱天道,代天行走,达天行者本质所在,至此称为“飞升”,此谓之“仙人”、“真仙”。
上三境,当是一流,非常人所能接触,修行者短则百年,长则千年,然终究困死于此境界者良多,古往今来,几人飞升成仙?
“你就是江流儿?”
高台之上,一袭红衣金滚龙袍的女子剑眉星目,虽是绝色天娇,英姿飒爽,风范却是不输男儿。
六境的大佬。
江流儿撇撇嘴。
“正是。”
“如今孤可放你自由,愿否?”
江流儿不会相信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要我做什么就直说了吧,我不喜欢拐弯抹角。”
“大胆!竟然如此放肆!”旁边的金甲力士抽刀怒目,却被女子劝下,“无妨,我们所要之事也是简单,希望你能前往麒麟书院,保护一人。”
江流儿挑着眉,麒麟书院是神州第一书院,名气甚大,他也听过,但了解不多,他不喜欢那种规矩良多的地方,不过总比这牢狱里好得多。
“可以,但要多久。”
“天元会武结束。”
天元会武?
那也不久,江流儿心中推算了下日子,大概也就是半年的光景,于是答应下来。
“好!”
为了限制江流儿,也是防着他突然反水失去控制,在他褪去囚服前往麒麟书院之前,一股异流就被埋在了他的身体里,这道异流是一道保险也是枷锁的钥匙。
江流儿对此只是笑笑,卸去破烂的囚衣,洗净凡尘污秽,麒麟书院的衣袍在身,尽显少年的英姿勃发。
麒麟书院,就当是红尘历练了,再看一眼这人间百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