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诗余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身上却一阵阵酸疼,锦被滑落,露出身上斑驳的痕迹。宋诗余苦涩地笑了笑,随手拉过床头挂着的外袍披在身上,随即起身洗漱。
梳妆台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首饰,每一款都精致得恰到好处。
宋诗余却好像没有看到一样,随手抓起一条淡青色的丝带,将一头青丝高高束起,再把玉柄蝴蝶刀照旧插上。
时辰还早,天空一片灰蒙,宋诗余负手踱步,不自觉就走到了凌宇所在的院子。
凌宇也已经起来了,正在院中练剑。
这是她和凌宇共同的习惯。
卯时正刻起身,早午练剑,晚上运转洗髓功,风雨无改。
一步在院中站定,宋诗余静静地观察着凌宇。
少年额上的发梢被汗水沾湿,跟随身形不时摔落几滴汗珠,英挺的鼻梁下,嘴唇紧抿,手持长剑,脚下的步伐极稳,身形更是矫健。
他闭着眼,全神贯注地舞着手中的剑,剑锋划出优雅的弧度,在他周围形成一圈又一圈的白色剑影,整个院子都弥漫着浓郁的剑气。
这不只是她教他的素女剑,也不仅仅是宁佑教他的玄门剑,他把两种剑法融合到了一起,融会贯通,短短数月便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
不得不说,凌宇确实是一个习武的奇才。
一套剑法舞毕,凌宇才发现在院门站立了许久的宋诗余,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在目光扫过她的脖颈的时候,又瞬间黯淡了下来。
宋诗余朝凌宇招了招手,摸出一方手帕,替他擦拭额头的汗珠。
不知不觉间,当日只到她肩膀的少年,已经比她还高出了半个头,他需要低下头,她才能触碰到他的额角。
“凌宇,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回平阴了。”
凌宇猛地抬起头,眼中有巨大的喜悦之色:“真的?什么时候走?”
“吃完早膳,我们就出发。”
辰时三刻,一辆低调的马车出了雪都城门,不急不缓地往平阴方向而去。
宋诗余坐在马车内闭目养神,凌宇手上拿着一本书,认真地看着。宋诗余的头斜斜靠着他的肩膀,呼吸均匀,仿佛已经睡着。
马车顺着官道一路向前,车外的声响慢慢安静了下来。
凌宇却陡然身体一僵。
凝神听了片刻,才低声道:“姐姐,有尾巴。”
“我知道,让他们跟着吧。”宋诗余笑了笑,没有睁开眼睛,语气平静。
素尘不可能就这样不管不顾放她走,这些人,说是保护也好,监视也罢,她都早有预料。
凌宇点了点头,收回心思,继续翻动书页,同时挺了挺背脊,让宋诗余靠得更舒服一些。
一路不紧不慢地走了六天,终于到了霓城。
宋诗余和凌宇在霓城休整了两天,又继续不紧不慢地上了路。
后面素尘的眼线也随之跟了上去。
坤灵商会内,紫菂快步进了花厅,恭敬道:“师父,都出城了。”
“嗯。”宋诗余跪坐在凌宇的身旁,正在手把手教他泡茶,闻言连眼皮都没抬,依旧专注地盯着茶杯中的绿叶。
那绿叶似乎变得鲜活起来,仿佛有生命般地游走着。
尽管知道素尘并无恶意,只是一种上位者无意识的掌控和占有欲,她还是不喜欢这种被人窥视的感觉。
宋诗余的手中把玩着一颗碧绿的珠子,那是宁佑送给她的六合光相珠。
当日她没有把六合珠带在身上,直到回了霓城,紫菂才找了出来。
宁佑确实用了心,这颗六合珠对她恢复真元和内力都有极大的助力。
凌宇的学习能力很强,加之之前就已经有过几次给宋诗余泡茶的经验,宋诗余只稍稍一点拨,他便领悟到了茶道的精髓。宋诗余看着聚精会神的凌宇,不禁勾了勾嘴角。
“传个信回太初山,让姑姑做好准备,虞祝、宋昭,都在蠢蠢欲动了。”
“是!殿下要准备回雍京了吗?”
宋诗余的动作顿了顿,抬头望向了窗外。
一片晴空万里,白云懒懒散散漂浮在空中。阳光明媚,碧蓝澄澈,给整座城池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美丽得令人沉醉。
院中的树木茂密繁荣,枝叶遮住了阳光,让屋内没那么闷热。
“是时候该回去了。”宋诗余接过凌宇递过来的一杯茶,认真地品了品,随即给凌宇竖起了一个大拇指,“人都到齐了吗?”
“都到禹州等着殿下了,除了...”紫菂迟疑了片刻,似乎有些无奈,“除了阿轲,前几天就说启程了,到现在还不见人影,不知道半路上又被什么给绊住了。”
“谁说我给绊住了!”紫菂的话音刚落,一道清越爽利的声音便在院外响起,“我这不是亲自来接你们殿下了吗?”
紫菂转过身,果然看到阿轲抱臂倚在墙边,眉梢微挑,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是是是,还是阿轲少爷最有心。”紫菂眉开眼笑,将阿轲迎进屋。
待阿轲坐定,凌宇也将手上端着的一杯热茶递给了阿轲。
阿轲喝了口茶润润喉咙,笑眯眯道:“这不是阿辞的好弟弟吗?我都快认不出来了,听说广陵城一战大放异彩啊!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不再是当日那个小孩子了!”
语气中分明的调笑之意,引得凌宇都忍不住斜了他一眼。
凌宇对宋诗余的心意,大概只有宋诗余自己以为那只是信赖和崇拜吧。也只有宋诗余,还把凌宇当成个孩子看待。
宋诗余笑着和阿轲开了几句玩笑,便开始说起正题。
宋诗余在雪都养伤这段时间,江湖也并不平静,尤其是玄微神社被灭门一事,就连宋诗余也震惊了片刻。
“果然是冲着玄微神社。”
宋诗余随手捻起一片茶叶,在指腹来回摩挲,深邃的瞳孔幽幽泛着光。
“为了一个江湖帮派,羲和还要与无妄涯联手,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当日阿轲给她递消息,说无妄涯和掠影军都有人马朝着冀州方向行进,她就有疑心,估摸着是司寒已经得了消息,要去给蕉月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