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鳞岂是池中物,他既然有天赋,你何必限制他的成长。说不定,多学一些东西,将来也能多一些选择。”
宁佑抬起手,想要再次揉一揉她的头发,在落下的刹那却又犹豫了,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无论她如何平易近人,说到底,他是臣子,她是神女,他们之间需要守着礼仪规矩,一次可以是无意,两次可以是师兄妹情分,多了,就是冒犯僭越了。
哪怕他们自幼相识,也永远不可能像她和凌宇那样亲密无间。更何况,他即便拜宋熠为师,又何曾敢自称是她的师兄,她对他又何曾有过别样的情分?
宋诗余却没有发现宁佑的异样,依旧定定看着凌宇的身影,若有所思道:“嗯,你说的对,总之他想学什么,我都会教他,他想要什么东西,我也都能给他,将来他想要走什么路,我也都任由他自己选择就是了。”
“时辰不早了,我要走了。”看了一眼天色,宁佑还是起身告辞,“余儿,好好照顾自己,我在雍京等你平安归来。”
宋诗余也展颜一笑,紫黑色的眼眸里波光流转:“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犬戎战事吃紧,万事都需要宁相周旋。朝堂波诡云谲,列国局势胶着,务必多加小心。”
宁佑点了点头,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女,纵使万般不舍,还是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了。
匆匆一见又匆匆离别,前方多歧路,他已入朝拜相,她也将要承担起神女的使命,他日再见,彼此之间也许就只剩下国事民生了。
这样的“殊途同归”,他真有些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目送那抹修长的背影越行越远,宋诗余在原地站了很久,天缥色的衣摆无风自动,她的眉间微蹙,眼底有着挥散不去的忧虑,却很快又恢复了清明,变得坚定而睿智,仿佛刚才那抹愁绪只是幻觉而已。
宁佑办事的速度很快,短短一个月,雪魄的消息便传了过来:以神女之名,雪魄开关接收列国流民,凡手持神女凭证的,都可以到雪魄地方官府登记,一律按雪魄国人同等对待,录入户籍,分发耕地。
同时,若有十岁以下孤儿,均可到雪魄登记入册,由各个郡县组织育幼堂抚养,成年后同样按照雪魄国人同等对待。
拿着信函,宋诗余不由勾出一抹浅笑。
当日她和宁佑曾经讨论过苍灵学堂里的孤儿,却并没有讨论过要雪魄出面救济。
因为救助孤儿与收留流民不同,成年的流民到了雪魄,可以立即投入耕种生产。
然而救助孤儿却是一项费时、费力、费钱的事,甚至要付出十几年的精力,才能培养一个孩童长大。
如此利弊不均的事,她还没有那个自信能说服雪魄朝堂接受。
他却发觉了她的顾虑,还如此放在了心上。
说到底,如果没有一国朝廷出面,她这个神女孤身一人,能做的实在太有限。
他对百姓是有怜悯之心的,更加是懂她的。
宋诗余轻轻地转了转手中宁佑送她的六合光相珠,内心有一股莫名的欢喜。
有这样的一位丞相,无论是雪魄百姓,还是她将来继任神女涉足朝政,都会轻松许多吧。
她是这样对自己说的。
犬戎的战事仍在继续,但是有了东虢反水、雪魄支援,伊洛压力大减,逐渐转守为攻,数次击退犬戎的攻势,犬戎节节败退,死伤无数,加之伽罗王重伤,犬戎大军颓势渐露。
宋诗余撤回了前线的往生营,改守城为游击,在后方协助伊洛主力扫荡犬戎散兵,同时找机会解救那些被犬戎掳掠的妇孺,以免她们成为伽罗王的粮草或是被裹挟回布尔津草原。
伽罗王中了阴司毒砂掌,本无生机,奈何他豢养的金獒之血可解百毒,竟然硬生生让他挺了过来。
雪魄大军刚刚进入伊洛战场,犬戎便察觉有异,伽罗王当即下令且战且退,直到退回东虢境内,才发现后路已经被东虢和雪魄大军齐齐堵截。
面对东虢的背叛,伽罗王怒不可遏,下令屠城,所过之处,寸草不留,血腥味弥漫了整个东虢。
伽罗王此举也彻底惹恼了三国联军,他们将伽罗王围困于东虢境内,步步紧逼。
东虢不比伊洛,过了云岭就是一望无际的伊水平原。东虢地势复杂,山脉纵横,树林密布,道路崎岖不平。
犬戎骑兵本就不擅长山地作战,又不熟悉地形,处处受限。而雪魄军则因为常年训练有素,行动敏捷,配合默契,很快把控住了战局。
面对东虢与雪魄两大强悍军队的包夹,伽罗王却依旧毫不畏惧。他将麾下的部队全部召集到身边,又召来了自己精心培育的八只獒王,准备与联军决一死战。
这八只獒王皆是凶兽,每一头都有一丈多高,体型硕大威武,身披铁甲,獠牙外翻,锋锐至极,铜铃般的眼眸露出嗜血的光芒,仿佛下一刻就能扑食而来。
獒王是犬戎部落中最勇猛的战士,也是最忠诚的仆人。它们的实力强劲,速度飞快,爪尖锋利,咬合力惊人,轻易就能将对手咬得鲜血淋漓,骨肉分离。
虽然只有八只,却杀气腾腾,所向披靡,其悍勇残暴,只一个照面便震慑住了东虢大军。
雪魄军虽然也善战,但毕竟是肉体凡胎,獒王体型庞大、攻击力惊人,几番冲锋下来,雪魄军损失惨重。
按照伽罗王的计划,只要集齐兵力,撕开三国联军的包围,进入了北方茫茫草原,中原的兵马绝不敢深入追杀。
然而他这一计划却正中宋诗余的下怀,得到这一消息的宋诗余几乎高兴得一整晚没睡着,无论如何她也没想到,身经百战的伽罗王竟然做出如此昏聩的决定,他以为他还是在一马平川的大草原呢?
中原地势复杂,稍有不慎就会被敌军围歼。看来雾城一战还没给他长点教训,伽罗王这大半年在中原真是得意过了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