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莲是我自己要去偷的,我爹可没有让我去。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可别冤枉好人。”药篱赶忙去解缠在她爹身上的白绫,可那白绫如同嵌在药仁命身上一样,如何都解不开。
“好人?”那妇人很是不屑,“雪莲呢?”
关健觉得再也不能置身事外了,强撑起身子,颇不好意思地道:“对不住,雪莲被晚辈吃了。”
“姓药的,我当你找了个什么样的乘龙快婿,竟然是这么个上不了台面的瞎眼货色。”女人看了看面带菜色的关健,轻蔑地道。
“你胡说什么?”药篱霎时间红透了脸。
“他要不是你家汉子,你会连命都不要,去偷我的雪莲?”女人道。
菱衣听这女人啰嗦了半天,早已不耐烦,她挥剑破开药人命身上的白绫,道:“我挡住这婆子,请药先生继续。”
那女人怒道:“你要救你的好女婿,我偏不让你救。”
话音一落,彷如鬼魅一般,身子一晃,便挪到了药人命的身边,然后一手捉住了药人命的腰带,另一只手捉住他的衣领,如同提着撞钟的木桩一般,冲出了门外。
众人慌忙追赶出去,却见她将药人命挂在一只白虎的脖子上,自己则骑在虎背上。
众人见了这脑袋如斗的猛虎,无不大骇。唯有逆佗毫无畏惧,拦在猛虎面前。
那白虎狂啸一声,只把屋顶的茅草震的簌簌直落。中年妇人看都不看逆佗一眼,将白虎脖子上的绳子一提,喝道“起!”
那白虎得令,纵身一跃,从逆佗头顶上飞了过去。
眼见那白虎就要没了踪影,秦衡跛着脚从人群后冲了出来,道:“兀那婆娘,你这是弄啥?快将药神医放下。”
但那中年妇人头也不回,一骑绝尘去了。
秦衡气的将拐杖丢向白虎离去的方向,骂道:“贼杀才,跑个毬!”然后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骂骂咧咧个不止,仆人们来拉他,他仍旧撒泼不肯起来。
众人正当无计可施时,菱衣已跃上了青霓的背上,对逆佗道:“壮士,烦劳你带个路。”
逆佗点点头,对着药篱比划一阵,意思说龙潭虎穴,也要再闯一回。
药篱对一旁的童子道:“华佗,这里你先照料一下,我很快带我爹回来。”
华佗拍拍胸脯,道:“你安心去,这里也出不了乱子。”
药篱走至关健身边,道:“我爹被人掳走了,你忍耐一下,我们这就去救他。”
关健道:“只因为我个人的缘故,连累药神医,实在对不住。”
药篱道:“这不能怪你。要是我爹不能及时回来,耽误了你,反而是我酿成大祸了。”
菱衣看药篱婆婆妈妈,心里颇不耐烦,道:“药姑娘,你且待在这里,我跟逆佗去救你爹好了。”
“来不及了!”华佗忽然道。
“什么来不及了?”药篱问。
“不过半柱香,他就会毒发身亡。”
“真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菱衣几欲垂泪。
“世事无常,也该是他命里所招。就差最后一针了,唉......”华佗摇头叹道。
秦衡闻言,忙爬到关健身边,握着他的手,垂泪道:“关世兄,暌别经年,不曾想,再见时却要阴阳两隔了。兄有何未完成的心愿,尽管嘱托给弟,就算赴汤蹈火,弟也必替兄完成。”
关健惨然一笑,道:“弟他日返回京都,遇见家父,就说兄偶遇一道人,受其开化点拨,已随他修仙去了,红尘千万,兄已经不放在心上。再请二老勿念我这不孝子了。”
秦衡闻言,泣不成声,道:“可还有甚话?”
“没了。”关健道。
秦衡嚎啕大哭,骂道:“贼婆娘,你咋恁坏,你不得好死。”
众人见秦衡声泪俱下,无不感到凄然。
华佗忽然道:“依我看,师父下一针不是扎在四白穴就是丝竹穴上。”
“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师父跟你交代过?”秦衡抹了抹眼泪。
“我猜的。”华佗挠了挠头。
“光猜可不行。”
“神农氏尝百草时,也不知哪颗是有毒的啊。”华佗辩道。
“那能一样吗?人命关天的事,岂能靠猜。”
“我确信不是四白,就是丝竹。反正师父不回,他总归是要死的。不如在他的四白或者丝竹上扎下一针,赌一下吧。”华佗道。
秦衡擦拭掉脸上剩余眼泪,道:“孩儿,你要说的是真的,咋不在关世兄的四白和丝竹上各扎一针?”
华佗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那样下去,怕他半炷香也熬不过去。”
“那可咋弄,得赶快拿个主意才中啊。”秦衡道。
“有了!”华佗猛然将大腿一拍。
秦衡吓了一跳,问道:“你有主意了?”
“不如抓阄来决定吧,抓到丝竹就扎丝竹,抓到四白就扎四白。”
“你当这是儿戏吗?可不敢胡来。”秦衡道。
“那就抓阄吧。”关健道,“此时除了听天由命,还有什么办法吗?”
华佗一听关健同意抓阄,立马跑进里屋取来两个纸团,分别握在两只手中,道:“你自己的命,还得你自己选,你选左还是右。”
“左。”关健想也不想。
华佗连忙打开左手间的纸团,道:“是丝竹,你还要再反悔吗?”
关健毅然决然:“我不反悔,请施针吧。”
“好!”
华佗早已将银针捻在指间,一听关子朔说不反悔,便将银针不偏不倚地扎在了关子朔的丝竹穴上。
片刻后,关健闷哼一声,眼睛里溢出一注注浓稠的黑血。
华佗赶忙用茶盏接住这些黑血,直至不再溢出为止。
黑血不流了,关健也不再动弹,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
众人皆以为他选错了,无不感到惋惜。
可华佗始终盯着那个盛着黑血的茶盏,不言一语,也不为所动。
“他是选错了吗?”菱衣轻声问道。
“尚未可知。”
这四个字又给了菱衣许多希望,静静地盯着关健的脸。
关健忽然惨叫了起来,一跃而起,一把从菱衣手中夺走了月凝剑,从院内蹿到院外,又从院外蹿到院内,将他学过的武功尽数使了出来。
秦衡的仆人中,有一人很懂武学,名叫叫蒋来。他原也是一个用剑高手,当他见识了关健剑法后,好不艳羡,心里道:这剑法密如天罗地网,世间怕是再也没有一种剑法可以与之匹敌了。
关健的剑越舞越快,近乎癫狂之状,似乎是想将自己累死,但他的剑法太过凌厉,谁都不敢上前阻止他。
“他怎么了?”菱衣问道。
华佗也不理她,仍旧目不斜视地盯着茶盏中的黑血。
关健将“列子御风”剑法一遍一遍的使将出来,且每刺一剑,似乎都要将全身力气用尽一样。
菱衣越看越急,心知再如此下去,关健必定会力竭而死。她冲了过去,准备寻个空子降住关健。
但关健的剑舞得如同一个冰球一般,牢牢将自己笼罩其间,使别人根本无法近身。
菱衣稍一靠近,便感觉寒气逼人,脸上也如冰削一般。
“快回来,这人是中了魔怔,危险的很,你再往前,可就没命了。”
菱衣对旁人的喊叫充耳不闻,兀自朝关健走去。
然而那股强大的剑气如同疾风劲走,使她举步维艰,等她再也无法往前多挪一步时,她闭着眼睛哭喊道:“停下吧,求你了!”
忽然,她感到一阵寒风压向了他的头顶,使她打了个冷颤。
但这道寒风转瞬即逝,她睁开眼,却看见关健双眼猩红,将月凝剑悬在她的头顶上,如同塑像,动也不动。
菱衣刚伸手去碰他,他却如同弱柳一般,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这时,华佗那茶盏中的黑血慢慢的化成了紫色,又由紫色化成青色,最后化成了红色。他忙跑过来,将手搭在关子朔脉门上,久久才将拧在一起的眉头展开,长舒一口气:“活了活了,没有选错。”
众人欢呼雀跃,七手八脚地将关健抬到屋里。刚才他发狂时,将院子弄得一片狼藉,前来求医的人已被吓跑了个干净。
药篱在收拾庭院时,在地上发现了那颗没被选中的纸团,她将纸团打开,看见上面写的也是“丝竹”二字。
她笑了笑:“这个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