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愿眼眶发烫，无力地跌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视频中少年的闷哼声顺着耳机传入。
一下又一下。
无比清晰。
每一下都像是刀子扎在他的心上。
岑愿的眼睛越来越红，像是自虐一般，一遍遍往回拉着进度条，看着少年眼里的光芒一点点破碎。
他放弃了抵抗，像是一具毫无生气的布娃娃，任人宰割。
然后一点点没了动静，血糊了少年满脸，原本白净的脸上全是伤痕，嘴角，额头，满是青紫。
岑愿的呼吸好像都随之变得沉重，讷讷地看着少年一遍遍被打到昏厥，要不是谢时琰带人冲进去，谢时祈可能真的会死在台上。
就算是在里面待了一个月，相较于其他人，少年的身形依旧单薄而脆弱，小小的一团，蜷缩在偌大的训练台上，身下蜿蜒出一小片血迹。
他好像在颤抖……
是在害怕吗？
岑愿不知道，他将脑袋埋在臂弯，死死咬着唇瓣，生怕自己泄露出半点声音。
唇上沁出血迹，岑愿却浑然不觉。
他想哭。
无论是谢时祈受伤的样子，还是毫无求生欲的样子，都让他想哭。
抬手捂眼，岑愿思索着，他到底能不能喜欢少年
【是不是很疼啊……】
【求求你，小十七，再等等我……】
【好不好？】
一门之隔。
谢时祈听着岑愿的心声，眼里渐渐聚起泪，也聚起其他东西，隐隐闪着光。
原来，不是不要我了啊……
哥哥，我不疼的……
我不疼的。
真的。
你别哭。
谢时祈很想将人抱在怀里安慰，可他不能，现在都只能躺在这张床上，什么都做不了。
他第一次痛恨自己的无能。
岑愿拢了拢衣服，动了动有些僵直的手指，再一次将进度条拉了回去。
走廊太过空旷，暖气还有点不太给力。
深秋的夜晚，寒气从脚底窜上来，冻得他有些发冷。
系统轻声叹口气，【宿主，我们该走了。】
岑愿颤抖着搓了搓手，红着眼眶偏头看向病房。
【让我再陪陪他，就一会儿，再等一会儿。】
谢时祈忽然很想哭。
哥哥，我没事的。
你回去吧，外面冷。
他想靠着门离岑愿近一点，可浑身疼得厉害，根本动不了。
早知道今天该反抗的……
少年第一次有些后悔。
窗外日光破晓，系统再次提醒，
【宿主，我们该走了。】
岑愿没有说话，只是仰头看着走廊逐渐亮起的光，眼中透着希冀，好像在等着什么。
太阳渐渐升起，晨曦透过窗棂洒进走廊，在白色的地砖上投下一片金光，狭长的走廊好像在一瞬间被照亮，驱散所有阴霾。
岑愿笑了。
笑容高高扬起。
张扬又放肆。
眼中有光华流转，灿若繁星。
【小十七，别怕……】
【阳光照进来了。】
门内，谢时祈转头看着窗外。
暗夜散去，一缕晨光破晓，照在窗边的绿植，好像发着光。
纤长的指尖探出，好像碰到了一点温暖。
手指缓缓攥紧，好像是少年在抓着一缕光。
谢时祈鸦羽轻垂，将手收回，少年偏头看向门外，眸子越发阴霾。
哥哥……
我的晨光，是你啊……
僵坐了一晚上的身体有些不受控制，低血糖带来的头晕感让岑愿险些栽倒。
系统有些着急，想要去扶他，双手却直直穿过岑愿的身体。
他才意识到……
自己还没有实体。
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系统缓缓握紧双手。
看着系统失落的样子，岑愿出声安慰，
【小弯，我没事，别担心。】
【宿主，对不起啊，我太没用了。】
【你已经帮我很多了。】
岑愿伸手摸了一下阳光，白净的脸上露出一个纯净的笑。
【小弯，天亮了。】
系统看着时间。
【已经快七点了。】
深秋的京城，天亮得格外晚。
【宿主，不是我说，你真的是太冲动了，怎么可以……】
岑愿没有理会系统的喋喋不休，垂了垂眸，收回手。
【小十七，今天会是个好天气的。】
【走吧。】
系统哽住。
【宿主……】
声音逐渐远去，身形单薄的少年收回目光，看着窗外升起的阳光。
耳边静得只剩下他的心跳声。
窗台上的绿植努力向上生长着，似是要努力够到那一抹阳光，柔韧又坚强。
岑愿扶着脑袋，感觉晕晕乎乎的。
系统见着自家宿主惨白的脸色，抖着手就要拨打120。
“宿主，你没事吧？”
“资料上也没写岑愿会低血糖啊，他不是练过吗？怎么身体这么弱？”
岑愿都无奈了，靠着电梯缓了缓。
“小弯啊，你有什么是靠谱点的吗？”
“被格式化过，我就和新手系统没有差别，只能按着手册办事……”系统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对不起啊，宿主。”
电梯一层层下沉，岑愿透过电梯内壁上自己惨白的脸色，晃了晃脑袋，勉强站直身子。
“我没事。”
“叮咚！”
电梯抵达一楼。
推着车正要进电梯的护士小姐姐被吓得一个激灵。
岑愿抬头，不好意思笑笑，“不好意思啊，吓到你了。”
声音都变得飘忽，落不到实处似的，可那一双眸子却亮得出奇，像是扯碎了秋日星河，细细碎碎闪着微光。
是极美的一双眸子。
见岑愿脸色不好，她试探着开口，“先生，没事吧？要不要扶你去休息一下？”
岑愿摇摇头，扶着墙缓缓往外走，仿佛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护士没有再说什么。
在私立医院做事的，最重要的就是嘴巴严实，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不知是少年单薄的身形太过可怜，还是那双眸子太过惊艳，护士忍不住抬头朝着岑愿的方向看去。
深秋的晨光中，少年踏着满地洒金，身形没入光影，再没了踪迹。
像是羽化登仙，又像是献祭求道。
护士眨了眨眼，想要看得清楚。
电梯门却缓缓合上。
少年的身影随着那满地晨光，一起消失在眼前。
深秋露重，走出医院，迎面刮来一阵寒风，拢了拢大衣，岑愿缩了缩脖子。
“小弯，抹除监控里我的痕迹。”
“好。”
鸦羽轻垂，敛住岑愿所有的情绪，火红色的车身在破晓不久的京城内疾驰而过。
少年眼底亮起一簇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