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辞苑,顾铭将车开进了车库。
看着面前如同的占地极广的四合院,岑愿微微愣神,再次意识到岑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顾铭像是习惯了一般,朝着岑愿扬了扬脑袋,“愿哥,走啊,我也好久没来看岑叔和林姨了。”
岑愿讷讷点了点头,心中却满是忐忑与不安。
走进客厅的时候,岑愿听到了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
红木的玄关阻隔了视线,站在玄关处,岑愿忽然就觉得脚上的步子有些沉重了。
愣了好一会儿,他竟还是不敢上前,即使来的路上已经在内心演示了无数遍该如何说出第一句话,以怎样的姿态面对家人,可他心里还是打起了退堂鼓。
顾铭似是感觉到了他的情绪,默默站定在他身后。
岑愿就像个暗中的窥伺者,观察着主人家的一举一动,不断尝试着想要融入他们,却依旧不敢站在阳光底下。
该怎样和家人相处,对于双商都很高的岑愿来说,是个难解的议题。
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岑望在笑着和岑父岑母聊天,岑母拿着最新的珠宝杂志给两人看,似是在让他们挑选,两个男人没有半点不耐烦,反而是耐心给出自己的建议。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就像是岑愿这些年见到的一样。
他,依旧是个局外人。
想要夺门而出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可脚下却像是灌了铅一般,根本挪不动半分。
岑愿像是自虐一般在暗处看着这欢乐的场景,身上的孤寂与不甘却越来越重。
他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年幼的他,也是这样看着父亲带着那个女人和他们的儿子。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他被锁在零下的门外,从窗户看着他们给那个男孩庆生,每个人脸上都笑得那么开心,却没有一个人想起来还有一个他。
冬日的京市真的好冷啊。
岑愿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雪夜,雪花一片片落在他的身上,带走他仅存身上仅存的温度,血液一寸寸冷了下去,冷得他浑身战栗。
好冷啊……
真的好冷……
谁来看看他?
顾铭看着岑愿的脸色一寸寸白了下去,浅褐色的瞳孔里蓄起泪珠,他有些慌了,上前想要去拍一拍岑愿的肩膀。
夭寿了,愿哥怎么哭了?
隔着玄关的镂空,顾铭对上岑望的一双黑眸。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不过一瞬,岑望的视线便从他身上移到了前面的岑愿身上。
顾铭退了一步,却忍不住看向岑望,青年眉峰微蹙,似是不理解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弟弟为什么会哭,起身朝着两人走来。
顾铭莫名有些紧张,总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事。
望哥交代他这点事情都没办好,确实也是有些没用的。
顾铭有些懊恼,乖乖低着头。
岑望在岑愿面前站定,后者却像是失了魂一般,身体不停颤抖着,泪落了满脸。
小幺这状态不对。
岑望敏锐察觉到了岑愿的不对劲,将手搭在他的肩上,声音温柔,“小幺。”
这一声像是打开了什么禁制一般,岑愿如梦初醒。
从回忆中抽离,他呆呆地望着眼前满脸担忧的岑望,不确定地开口,
“哥?”
岑望松了口气,转而站直身体,“怎么哭了?”
岑愿下意识抬手擦了擦脸上冰凉的泪,看着指尖的水迹,他有些茫然,“我,我哭了吗?”
岑望看着自家弟弟这迷糊的模样也很无奈,抬手给了他一个脑瓜崩,“你自己哭没哭不知道啊?”
“怎么?是又闯祸了?得是多大的篓子才能让我们京城小霸王哭成这样啊?”
岑愿疼得面容扭曲,抬手捂着额头揉了揉,“岑望,你下手一点没留情啊,你这是谋杀!”
岑愿愤愤地瞪着岑望,往日张扬的脸上满是控诉。
岑望轻啧一声,撇了撇嘴,“娇气!”嘴上虽然是这样嫌弃着,可他还是抬起手想给人揉一揉,
“让我看看严不严……”重?
岑愿却在那只脑瓜崩之手抬起的那一刻,直接一个一百八十度猛虎后跳,极其自然地威胁道:“你干嘛?你再这样,我告诉爸妈你欺负我!”
岑望一只手抬起也不是,放下也不是,一张脸憋得铁青。
“岑愿!”
岑愿更害怕了,下意识扯过一旁的小红毛挡在身前,“你别过来啊,真的很痛啊,能不能别再敲了?”
少年声音闷闷,躲在顾铭身后连眼睛都不敢抬。
岑望咬了咬牙,直接朝后喊了一声,“爸,妈,小幺回来了。”
岑愿身体一僵,往顾铭身后又躲了躲。
妈妈呀,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原主的父母呢?
岑父岑母听见声音对视一眼,岑母率先放下手中都杂志起身,岑父紧随其后,习惯性朝着自家夫人伸出手,“夫人,走吧。”
岑母挽上他的手臂,盈盈一笑,“走吧,先生。”
眼波流转间那股子爱意仿佛要化为实质。
岑望表示没眼看,迅速收回视线,就见岑愿还是那一副怂样。
“哟,我们的大忙人还知道回来啊?我还以为你要等着回来参加你爹的葬礼呢。”
岑父一开口便是老阴阳人了。
岑愿将脑袋埋得更低。
被当做挡箭牌的顾铭顶着岑家三双眼睛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岑叔,林姨,望哥。”
岑母看向顾铭,眼神都柔和几分,“小铭来了。”
姿态亲昵又自然,顾铭乖巧点了点头,“今天陪着愿哥一起回来。”
岑望听到顾铭喊自己,朝着他笑了笑,见岑愿还躲在他身后,直接将人一把拽过去,顾铭被扯得一个趔趄,却又被一双大手稳稳扶住。
呼吸拂过耳畔,岑望的声音落下,“阿铭,你别每次都被他欺负。”
顾铭揉了揉耳尖,却还是认真替岑愿辩驳,“没有,愿哥很照顾我。”
岑望哪能不知道自家这个混世魔王的德行,对上顾铭认真的眼神,张了张嘴还是没说话。
没了唯一的庇护,岑愿不得不从自己的龟壳中出来,接受这三堂会审。
他勉强扯起一个笑,抬起僵硬的手晃了晃,“爸,妈。”
随后,便将脑袋又低了回去。
其实他心中打好的腹稿还有很长一串,但对上那极具压迫性的目光,他怂了。
岑父看着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还这样生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嘲讽的唇角一挑,下意识便要开口阴阳,腰间的软肉却被人狠狠掐了一把,痛得那张儒雅的脸上表情差点没绷住。
岑母放开挽着岑父的那只手,不动声色撩了撩头发,上前摸了摸自家孩子的头发,声音温柔,
“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