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红紫已成尘,布谷声中夏令新。夹路桑麻行不尽,始知身是太平人。
薄薄的雾气在树林的空隙里慢慢地穿行,初升的太阳把大树的枝头照得金黄金黄。小夭四仰八叉地躺在榻上睡得正熟,窗外一阵“叽喳”叫声将她从梦里唤了回来。
她拉开帘帐,朦胧间看到一个圆滚滚的影子映在自己窗上。
今日正是她与相柳约定取药的日子。
小夭从枕下取出一个绿色药瓶,赤脚走到窗边嘱咐毛球道:“一定要送到相柳大人手里。”
毛球不耐烦地叽喳了两声,抓住小药瓶向远方飞去。
小夭打了个哈欠重新躺上床,半梦半醒间想起三天之期已至。虽然她对三日之内建好医馆这一承诺不抱什么希望,却对望舒此人充满好奇。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传来鸡鸣,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轻快的敲门声。
小夭迅速穿戴好衣物,开门发现来人正是望舒。
她有些讶异自己刚想到望舒,他便出现在了门前,这是登门谢罪来了?
小夭露出善解人意的表情道:“我知道,三日建成医馆属实不易,放心,我也从未将你的承诺当真。”
望舒眉眼难掩笑意地等她说完,开口道:“那可要让姑娘失望了。”
“难不成......”
望舒挑眉:“随我来。”
小夭一路上都在怀疑望舒是否在戏耍自己,毕竟三日内建好医馆,备好药材对普通人而言难如登天。她怎么瞧望舒都不像是家世显赫的富家公子,或是灵力高强之辈。
直到她看到那块熟悉的牌子:回春堂。
小夭不可置信地盯着这个牌匾,又看了看不远处的望舒,压下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问题。
她往里走去,发现这里的陈设粗到房间布置,细到一桌一椅,与上一世的回春堂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几乎是复原了她记忆中的回春堂。
望舒看着面露惊色的小夭,语气得意道:“怎么样?我从不轻易许诺,只要许诺必定做到。”
“这里的布置你是怎么想的?”
望舒笑了笑:“秘密。”
小夭想也不想说:“那我第二个愿望便是要你告诉我这个秘密。”
望舒摇了摇头,无奈地说:“一个月只能许一个愿望,而且愿望又不是不限量,许这么随意的愿望来日你会后悔的。”
小夭冷哼一声朝药室走去,入目便是类别齐全的药材铺满整个木柜,各种制药用具整整齐齐地摆在那里,甚至连那个龟壳锤子也静静躺在桌上。
小夭不禁怀疑望舒是同自己一样,从上一世意外穿越到这里的人,并且还是个对清水镇极为熟悉的人。
望舒似乎看到了小夭眼里的疑惑,解释道:“很久之前这个医馆的模样就出现在我梦中,如今梦中之景正好可以当作一张现成的图纸。”
真的是梦吗?为何会有人梦到上一世的回春堂?
这些小夭都不得而知,不过在看到熟悉的陈设后,她心里暖暖的,似乎找到了当下与上一世唯一的关联。
她不理解望舒为何无缘无故帮助自己,一见钟情这个说法只让她觉得荒唐可笑。纵使上一世爱她的人并不少,可其中缘由她也并非不清楚。
玱玹的爱源于血缘关系和少时陪伴,涂山璟的爱源于自己的救命之恩和悉心照顾,相柳的爱源于相处中发现自己和他一样都是孤独无依之人,进而产生共鸣。
如今望舒说对她一见钟情,对于三番五次踱步于人心险恶的她来说,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隔着青石台阶,是两亩半种着药草的坡地,沿着中间的青石路下去,是一条不宽的河。此时朝阳初升,河面上水汽氤氲,金光点点,河岸两侧野花烂漫,水鸟起起落落,很是诗情画意。
微风拂过,浓烈的血腥味刺进小夭的鼻腔。鲜血通常代表危险,她攒好灵力,慢慢朝着血腥气味的源头走去。
几丈外趴着个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小夭意识到这是璟,算算时日,确实到了上一世在河边捡到璟的日子。
小夭挑了挑眉,正欲上前走去,狂风大作,飞雪飘摇,俨然一幅大事来临之景。
她顿觉身后越来越冷,回头看去,来人正是相柳。相柳所经之地,都结上一层厚厚的冰霜,正如他在外人面前表现得那样,由内到外地散发着刺骨的寒意。
相柳面若寒霜地望了望小夭,又往涂山璟身上看去,让人猜测不透他在想什么。
小夭冲相柳俏皮一笑,挤出一抹温柔语气问:“相柳大人,小的今日给您配制的药可还满意?”
相柳低垂着眼不去看她,语气淡然:“还算不错。”
“这叫花子是你什么人?”
小夭望了望虚弱的涂山璟,不知道要不要告诉相柳这人的真实身份。她记得上一世相柳和涂山璟之间并没有仇恨,也没有立场隔阂。
正当她要开口回答,相柳抢先一步蹲下身,将涂山璟翻过身来,探测着他的灵脉。
测完后相柳嗤笑一声:“涂山家的人怎么沦落到这步田地。”
“涂山家的?”小夭故作疑惑。
“没错,如若我没有猜错,这应当是青丘公子涂山璟。”
相柳说完后,将奄奄一息的涂山璟用灵力提溜起来,小夭见此那是一个心惊胆战,随即开口道:“要不先把他安置在我的医馆里吧。”
相柳挑眉道:“你还有个医馆?”
小夭骄傲地扬起头说:“那可不,这可是我那痴情追求者专门为我建的!”
相柳看着正眉飞色舞显摆的小夭,有那么一刻想一口咬上她的脖子,让她脸上像猎物一般只有恐惧,只有由自己带给她的情绪。
随即他摇了摇头,冷哼一声跟随小夭到了医馆。
小夭进入医馆后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望舒的身影,不由得疑惑起来。不过当务之急是医治伤重的快要咽气的涂山璟,相柳将他提溜一路,让本来已经化脓的伤口再次裂开,伤势更加惨重。
小夭叹了口气,如上一世一般仔细给璟清创,正骨。可能是伤势太过严重,这次涂山璟没有醒来,期间一直是昏迷状态。小夭松了口气,为璟不用清醒地忍受痛苦而庆幸。
相柳在一旁幽幽开口:“你太小看他了,这点伤他死不了的,你不必一脸愁容。”
这点伤?什么叫这点伤?纱布都快给璟包裹成干尸了,相柳的毒舌特性真是哪一世都不会变。
小夭将伤口包扎好后,准备伸手去探璟额头的温度,指尖刚要触碰,却被一股灵力弹开。
相柳起身冷声道:“出去,这里有我就行了。”
“可你会照顾伤者吗?”
相柳亮起妖瞳,桌上药碗摔下碎了一地。小夭明白这只是警告,她意识到不能再多说什么了,讪笑了几声后快步跑出房间,指着天闷声骂道:“好你个相柳,还是让我那么想下毒毒死你!”
相柳瞟了眼屋外的小夭,思绪飘到了清晨收到的那张纸条。
纸条上字迹娟秀,简短一句话:速到清水镇于辰荣义军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