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慢点，你小心点。哎呀小祖宗，前面是悬崖了，你不想活啦？”
“第三世的时候随师父踩药，那么陡的悬崖都未曾一丝害怕。怎么，多活了几世而已，就怕了？”
酒儿不管不顾，非要跟这座山较劲。
手都磨出血印子了，也丝毫不肯收手。
“你这个一有心事就爬悬崖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啊，悬崖峭壁是招你惹你了，就算这一世你活够了，想快点死去转世，换个方法吧，这个摔下去，太难看了。”
“难看？会比全身溃烂更难看？会比乱箭穿心还难看？会比乱石砸死更难看？会比……”
酒儿突然顿住了。
“我………”
百幻蝶察觉到了不对，连忙的飞过来安慰道：“乖啊，乖啊，咱们不想了，一切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酒儿顿感泄了力，手上一松，整个人径直的掉下悬崖中。
百幻蝶拼命的拉扯酒儿，却丝毫阻止不了她下坠的速度。
“糟糕了小蝶，符咒在三神庙……这一世我要完蛋了。”
“我还不想死啊……我还没抓到那只小妖怪呢……啊………”
百幻蝶无语，却气不起来，她知道酒儿又回来了，她从那个她最怕的深渊出来了。
距离地面越来越近，速度也越来越快。
电光火石之间酒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怖语正站在她坠落的身下，笑笑的看着她，见她越来越近便展开双臂，似乎在等着她拥入怀中。
“快闪开，闪开，你会被砸死的。”
酒儿大声急呼，比自己跌落悬崖还要惊悚万分。
“快闪开…闪开。”
任她怎么呼喊，怖语好似聋了一般，如千年翠松，笔直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笨蛋…快闪开…你会死的，快闪开…”酒儿从刚刚的尖叫，变成了无助的哭泣，呜咽着朝着怖语喊着，却痛恨自己的声音太小。
眼泪在空中撒出了两道璀璨的银光，带着愧疚，任由自己砸向了怖语。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发脾气的…真是对不起了。”
酒儿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死亡的一刻。
“下一世，别再遇见我了，被我砸死，真的……真的太糟糕了。”
时间过去了良久，酒儿并未感觉到任何骨头粉碎，亦或是五脏移位的痛感。
“嗯？”酒儿疑惑的半张了一只眼，正对上了怖语一派欣慰的笑脸。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怖语的声音让她确信他们都还活着，可能是今夜情绪波动太过剧烈，一瞬间整个人身体都动弹不得，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兔子，蜷缩在怖语的怀里。
“你……你没事吧。”
未等到回答，酒儿便昏睡了过去。
可能是怖语的怀里太过舒服，也可能是她太过劳累，这一睡和前两日一样，仿若睡在云端，贪婪得不想清醒。
“酒儿，酒儿…快醒醒…”
酒儿睡眼惺忪，醒来之时自己正靠在怖语的肩头，身上披着一块金丝软毯，发髻全因坠崖而披散开来。
长长的发丝如天河墨汁垂落，额前的碎发随着微风舞动，哭花的小脸像一只在外流浪多时的小猫，虽然脆弱，却依然倔强。
“快看，日出！”
怖语局促的收回了目光，指着对面的山头满怀释然的说道：“太阳出来了，酒儿，太阳出来了。”
酒儿顺着怖语指的方向看去，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坐在悬崖的顶端，是这一片山脉中最高的一座山峰顶端。
红日腾腾升起，朝霞如红绸萦绕身边。林间飞鸟一跃而起，生灵们欢喜雀跃起来。
在冷的夜晚也会等来暖阳的到来，在黑暗的深夜，也有黎明的曙光。黑与白之间孰是孰非真的不好说。相生相克的事物本就是一种共生。
两人一蝶都没有说话，时间仿若静止了一般。
过了许久许久，怖语缓缓开口：“我…不是人。”
酒儿先是一顿，继而开怀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笑得在地上打起了滚。
“那……那真是太好了！”酒儿笑道。“因为……因为我也不是人……”
这一下变成了两个人在笑，整个山谷里都回荡着他们的笑声，扰得山中的生灵都一头雾水，不知所措。
“你不怕我是妖？”怖语问。
酒儿缓了缓气，看着飘渺的天边，“你若是妖，定是个大妖，师父说过，只有道行够深的大妖才能隐匿妖气。既然是大妖，我又不是对手，只是怕又起不到什么作用，索性就不怕了。”
酒儿盘腿坐到了怖语对面，“你若是妖，一个不害人妖，我们亦可是朋友。你若是仙，一个残害无辜生灵的仙，我们亦不可能成为朋友。所以你是什么不重要，你就是你才比较重要。”
怖语苦笑：“仅一夜，妹妹就能得此感悟，果然佛性了得啊。”
“也不是感悟，就是活得太久了，越活越简单些罢了。”
“哥哥是上天境的仙灵吧，不然也不会说自己可以随意进出同必宗的话了。”
怖语点点头，不置可否。
“小蝶说我曾经也是上天境的仙灵，只是不知道怎么落入到了无尽道，轮回到了人间。哥哥若是可以，帮我打听一下要如何做才能离开无尽道，可以么？”
怖语的脸色说不上的情绪，感觉他在拼命克制自己的表情，也不是为难，也不是不情愿，感觉他在憎恨着什么，眼里满是压不住的怒火。
“哥哥若是为难就算了。”酒儿连忙挥手，为自己的僭越感到不安。
怖语摇摇头，“不为难！给我点时间，一定可以办到。”
“我们萍水相逢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酒儿问。
“为何要问为何？有人对你好，不好么？”怖语不解，“和你投缘，就这么简单。”
酒儿远望思索了许久，“人和人之间相处，为何非要了个究竟，简单点，你对我好，我就对你好，你对我好一日，我就对你好一日，你对我好一辈子，我也对你好一辈子，片刻不多加…片刻也不少，岂不是活的简单，活得轻松！”
“多谢哥哥了，那哥哥在上天境是何仙号啊？我现在是凡人，可为哥哥立牌祈福，日后定当日日高香奉上，日日参拜，让哥哥在上面功德多一些才好啊。”
“呃………”
怖语惶恐，“这个大可不必了，妹妹的心意我领了。本也就是个无名小仙，没什么正经差事，闲来下界走走，和你一样，抓些小妖小怪的，功德什么的就算了，开心自在最重要…呵呵……呵呵。”
“妹妹，告诉你个秘密，你若看天上哪个神仙不满，你就拜他…诚心诚意的拜他，你越恨他，你就拜他，切记越虔诚，越有效果。”
“哈？这是为什么啊？”
酒儿想到了那日三神庙被雷劈，恍然觉悟道：“难到……？”
“嗯…正是如此……”怖语抿嘴点头。
“完蛋了……我那日拜了三位仙君…这么说三位仙君都被雷劈了？我一下子得罪了三位仙君？”酒儿哭笑不得，原来症结在此啊，自己的猜想应验了，这后果真是实难承受啊。
“哥哥你说实话，是不是哪个仙君派你下来调查此事的，是不是他们让你来处罚我的？”
怖语无奈的摇摇头…“傻瓜，若真是那般，你早就完蛋了，还有命跑来看日出？不过即便是那样也无妨，你在无尽道，身死魂永不灭，他们也拿你没办法。”
第一次觉得无尽道这个身份还蛮有用的，像个极好的避难所，大不了遭些罪，再来一世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