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若怎会想着酿怀梦草酒?她想让谁入梦?”鹿久突然想到什么,疑心问道。
按说,修道之心很难波动,丹若对情之一事,一直不开窍。一来年纪不算大,二来身边没其他真人敢来骚扰。
难道丹若有相思之意了?
“噢,元君说,既然怀梦草能梦所思。她想着,画本子里的故事能否入梦来。我家元君想试试体验画本子故事中那些人的情感。”
“画本子都是些人间无聊书生臆想的故事,没得带坏了她……早晚我给她付之一炬!”
鹿久恨声说完转身欲走,又回转站定对着措措道:“你家元君醒来,记得告诉她,下月中旬就是牡丹会之期……我备好仙酿等着她。”
“放心吧真人,我家元君前儿还提起,怎么都不能错过真人的牡丹花会。”
夕照,酡霞,山头霭霭艳云横。无限黄昏给小院蒙上迷离的橙色面纱。
“阿措,元君还没醒来吗?”珠实才迈进院门,看到她,快走几步再一次问道。
珠实比阿措小一些,性子温吞,看上去,觉得比跳脱的阿措好像沉稳老成一些。
冉阿措正忙着挑选黄粱米,院中小木几上堆了不少理好的仙草。
这些都是元君能用的上的材料
“还没呢,元君上次可是睡了十八天…这次还不到四天呢!”
“这两年,元君都不怎么出门。以往,元君虽然喜静,偶尔也会与我们凑乐…就是真遇到难事,弹弹琴,喝杯酒也就过去了,日子总是快活的。如今,我觉得元君好似有什么心事…”
“叮~叮~~铮咚~……”
珠实话未说完,就有琴声传到院中来。
“元君醒来了?!”
冉阿措惊讶道。是元君的酒量大增了?还是梦草酿用的少?效用弱了?元君这次醒来的要快多了。
两人对看一眼,知道是元君在弹琴,忙收心敛神,凝心静听。
一曲终,阿措从琴音中醒来,放好手中的黄粱米,待要起身进去伺候。
不想琴声又响起。这一次听着弹奏的要熟练多了。
一曲终了再循环,琴声不知疲倦。醉红了晚霞,静宁了栖鸟。
珠实只听得:先是琴声悠扬婉转细腻。凄美缠绵,荡气回肠,使人忍不住潸然泪下。
她的心从来没有过的感动:悲凄、落泪、无奈,欢喜…
阿措是看过梁祝画本子,能更好代入曲中意。
刚开始,曲调欢快而婉转,仿佛给人展现一副山水画:窗残月半盏亮, 青书卷,泛微光…
悠扬的旋律,绵绵长长,幽幽远远,三载来共墨同窗,促膝并肩两无猜。节奏欢快,给人快乐的感觉。
然后曲调慢慢拉长,相聚总有分别时,十八相送依依不舍诉衷肠。琴音带着忧伤,还有期盼与思念。
进而慢慢变得有些悲壮,悲剧正一步一步逼进。
雾失楼台,泪洒襟袖,诉不尽的愁苦凄凉。
楼台一别恨如海,泪染双翅身化彩蝶。最后,曲调恢宏欢快而婉转悲伤。历经磨难真情在,化作彩蝶翩翩飞。
他们化蝶了!
冲破了一切束缚,他们终于在一起了!
一曲荡气回肠的千古绝唱,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在随着琴声中,徐徐落幕。
仿佛灵魂受到了一次洗礼。
在千里外的白云乡,偶尔传进来几个音符。
汪汪碧水中,一男子慵懒的倚在温白玉砌的池壁上,闻听到断断续续飘来的乐声,倏地睁开眼,凝神静听,尔后嘴角扯起一抹玩味:
“这是被什么触动心神了?弹这么缠绵悱恻的曲子?……”
曲毕,丹若元君静坐琴前,眉头微攒,似深思,似回味,更好似在疑惑…
久久,久久。
门外探进两颗脑袋:“阿措,元君她怎么了……”
阿措看了看琴前静默而坐,身周罩有淡淡的忧伤的自家主人,食指轻竖,对珠实嘘了一下,迈步进来:
“元君,您起来了?没什么不适吧。要不让珠实给你煮些暖胃汤来?”
落后几步的珠实使劲点了点头。元君怎么看,怎么好看。是她见过的女仙中最最最美丽的仙子。
“元君今天弹的什么曲子,怪让人不是滋味的……”
珠实看着最美的元君,丽容上好似有抹不开的云雾缭绕。忍不住问出来。
“你们说,什么样的感情能让人生死相许?有吗?”
丹若表情让人看不懂,
最后两个字轻轻的连周围倘佯的瑞气都几疑听错了。
“元君,人间画本子不都是这样写的吗?才子佳人,富家小姐穷书生,终遭棒打鸳鸯难分离,历经重重困难。最后才喜结良缘~~否则怎么能引起人们的兴趣呢?”
修真是漫漫路,枯燥乏味,要意志力坚定,耐得住寂寞。那时阿措还小,心性不定,为打发时间,就找些闲书来看,慢慢的喜欢上了人间的画本子。
她看过很多描写情情爱爱,生离死别的画本子故事,这里面的套路都摸的差不多了。
小丫头也仅仅当做故事来看:这人是个有情意的,那人心肠不好…
属于外行看热闹那种。
只是这本《梁祝》实在让小丫头替男女主肝肠寸断。最后祝英台的一跳,揪人心肺又感人肺腑。
梁祝化蝶,翩翩起舞,更似让她这个读者心里得到些许抚慰,才不会那么意难平…
“阿措,记得那首《上邪》吗?”
不待回答,丹若自顾道: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
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
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真的有不渝的感情,胜过了眼前的荣华富贵?更胜于两人之间的生死?
终归是文人杜撰出来的……
这天地间,也就女人才这样傻吧!”
丹若元君自顾自的说着,后轻嗤一声。
“嗯~元君,在你刚睡着时,鹿久真人来过了。真人请你一定不要忘了下月中旬的牡丹花会!”
阿措纵然看了许多画本子,注重的是故事情节,对男女情感却是空白。对于情啊,爱啊,她根本理解不了,更无法感同身受。
看着元君好似还在为着《梁祝》感伤,她不知道如何开解,就叉开了话题。
“年年不忘显摆他养的牡丹……”此时此刻无人能与之共情,得不到回应,无法抒发心中的情怀。被阿措硬生生扯出营造的伤春悲秋的氛围。失落的丹若,开口殃及他人。
丹若看看紧张着她的阿措和珠实,她们可能不懂什么情天恨海,但实打实的关心着她。
“要不是百花酿实在好喝…自然,他养的牡丹确实国色天香,千姿百态,很得我欢喜,值得观赏。”
罢了!别说这两个不识情滋味,少不更事的小仙童,就是自己也没经历过情事,心头说不清道不明的烦事,怎可指望两人与她共情这悲惨情事。
“对的呢。元君休息会,我与珠实去端些仙果,琼水来……”
往后余日~
淡淡的月光下,悠悠的树影旁,潺潺流水的小亭里不时响起?轻柔舒缓的乐声。它如泣如诉,如梦如烟,它诉说着一个动人故事——《梁山伯与祝英台》。
“元君近来弹的琴曲一会儿悠扬舒缓,像舒展的轻纱飘过,似细细的溪水流来,缠缠绵绵~
一会儿猛烈急促,狂风骤雨般,刚劲、有力、决绝,如泣如诉,缠绵凄苦…
最后又感觉春暖花开……”
余音已了,心还在沉津。
凝神静听的金罂回过神,对着呆立在石榴虬枝下的金庞说道。
“我不懂音律。只听得元君以前弹的曲子欢快大气。不似现在,有时情绪轻快丝丝连连,有时凄苦哀怨想让人哭。可是每次听都听不厌,好感动。”金庞也有自己的感受。
“果然,听多了,傻子也能听出些东西来。”
“金罂,你说谁傻子呢?”我是反应慢,但不是蠢好吧。
看着要过来不依不饶的金庞,那体格可不是自己能占便宜的,金罂连声求饶也免不了被金庞追着打。
“无事少喧哗!事儿都干好了?”冷不丁,措措站在嘻闹的两人面前。
“阿措姐姐息怒,这就干,这就干!”金罂立马拾起锄头松土。
“干活的时候认真干,该休息就好好休息。你们打听打听,哪个才开智的精灵会遇到这么好的主子,修练资源不少,只干这么轻松的活儿…”阿措又说起讲了八百遍的话:“做妖精要懂的感恩!”
“是,是!阿措姐姐说的对……”
一众童子被召集到一起听训,元君身边温柔的冉阿措化身周扒皮。
“榴花将要开,没多久,就到元君与众道君畅游的日子…你们偷懒别在这个节骨眼上。若办砸,仔细你们的皮…”
云容师姐外出未归,玉容师兄去寻,两人现在还没回来,阿措深感责任重大。
从善解人意逐渐变得焦躁凶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