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周勖正在书房中红袖添香,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带着哭腔的哀求——
“世子,您快去看看老夫人吧,老夫人快不行了!”
周勖被这声音吓得浑身一哆嗦,身上的热度瞬间退了干净,只剩下彻骨的冰冷席卷全身。
他吓得迅速整理好衣衫,然后快步打开门走到门外,目光不悦地看向来人。
他认得,对方是母亲身边伺候的大丫鬟,名叫如意。
周勖不悦地怒斥:“如意,你胡说什么呢?母亲不过是伤了腿,怎么就不行了?”
如意直接膝盖一弯跪在了地上,惨白的小脸上满是惊慌之色:“奴婢怎敢诅咒主子,蒙骗世子?
老夫人自从受伤后,便一直郁结于心无法纾解,如今半月过去,老夫人的气色越来越差,眼看着就要不行了!世子您快去看看老夫人吧!”
她口中哭诉,心中却忍不住埋怨。
早前小王氏称病不肯去伺候王氏,就将王氏给气得不轻。
后来王氏又派人给搬出去的周月容传信,想让周月容回来一趟,结果周月容得了消息,却一直不肯来。
王氏每日派人去请都没用,心里又岂能好受?
不光如此,她派人请周勖过去,周勖也总是推脱。
最后竟然只有她们这些丫鬟婆子不得不继续留在王氏身边伺候,忍受她一日更比一日旺盛的怒火。
还是王氏的身子一日日地差下去,最后实在发不动火,她们的日子才好过起来。
却是没想过,不过半月功夫,王氏就像是苍老了二十岁一般,眼看着竟是要不行了!
她这才吓得赶紧来找周勖。
周勖心中巨震,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一个摔伤就能让王氏变成这样。
想到王氏病死的后果,他再不敢推脱,连忙跟着如意去见王氏。
等来到王氏的院子,他都还没进去,就闻到里头飘出的浓浓苦药味。
周勖心头当即一慌,就连最近被酒色泡晕的脑子都猛地清醒过来。
他几乎是大步冲了进去,见到王氏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过半月的功夫,王氏竟然已经花白了头发,一张脸也变得蜡黄,就连法令纹都深刻了许多,让她看着竟比以往更加刻薄。
只是此时的王氏虚弱地躺在床上,头发花白干枯,看着竟像是风烛残年,油尽灯枯一般。
周勖心头越发慌乱,想要上前却又不敢。
王氏的变化太大,就像是换了个人一般,让他心里无尽惶恐。
王氏却在此时突然朝他看了过来。
她瞪大了双眼,猛地朝周勖伸出手,像是要抓住什么一般。
“勖儿!勖儿你快去请县主和金神医!你快去将他们请来!我……我快不行了,你快去找他们,让他们来救我!”
就这么一番话,她竟说得极其艰难,而且才说到一半便开始剧烈喘气,仿佛下一秒就要咽气一般。
周勖被她这副模样吓得不轻,连忙说道:“娘你等着,我这就去请他们来救你!”
说完竟是手忙脚乱地冲了出去。
只是到了外面被风一吹,他那颗混乱的脑子突然又清醒过来,心中也多了许多埋怨。
他迅速招来一名伺候的下人,不悦地质问:“老夫人病成这样,你们是怎么伺候的?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那下人慌乱又无措地抓着手里的扫帚:“世……世子爷……奴婢只是粗使丫头,根本没资格去老夫人屋里伺候,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啊!”
周勖脸一黑,突然发现自己干了蠢事,只能不悦地瞪了那人一眼,继续大步往外走。
他要先安排人去请昌乐县主和金神医,然后还得亲自问问府医。
老夫人病成这样,府里竟然没有一个人告诉他!
周勖只觉得心中憋了一大团火,却无处发泄。
他迅速派了人去叫周勉,然后又让人将府医请过来。
先赶来的是府医。
周勖一看见他便质问:“刘大夫,我母亲的病是怎么回事?她只是摔断了腿,怎会严重至此?你究竟是如何给我母亲诊治的?”
谁知府医也是一肚子火气,压根不同他客气:“世子与其问老夫,倒不如问问自己这些日子都做了什么?
老夫人的确只是摔伤了腿,可她心中郁结太深,又无人为她开解,老夫又能如何?老夫只是大夫,不是神仙。就算老夫能治老夫人的腿伤,也治不了她心里的病。”
说到底,王氏纯粹是气出来的。
先前周聪救了谢云嫣,王氏就受了不小的惊吓,一直都在忧心伯府的未来和子孙前程。
偏偏熙宁帝始终没有给出处置。
这就像是一把无形却又锋利异常的刀悬挂在荣安伯府的上空,偏有迟迟不肯落下。
王氏为此一直惶惶不安,可她只是一介女流,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冯渊这个女婿身上。
哪想到周月容口不择言,险些将老太君活活气死,还因此招惹来谢长安和谢明月,揭穿了小王氏和周聪的算计。
周月容和冯渊因此搬了出去,荣安伯还冲她发火。
她气得跟荣安伯赌气,却因此摔断了腿,痛得厉害,谢明月还不肯为她医治。
从这以后,王氏心里便一直惶恐不安,又憋气得厉害。
她让小王氏来侍疾,除了拿小王氏发泄,也是希望有个人能够陪着自己,安抚她心中惶恐。
偏偏小王氏不肯受气,周月容又赌气不来,就连周勖和周聪都在借酒消愁,颓废不堪。
王氏如何还撑得下去?
她惶惶不可终日,偏又无人救她,自然让她的身体一日日地衰败下来。
如今周勖反倒来指责府医办事不力,府医哪里肯背下这口巨大黑锅?
周勖被怼得面红耳赤,憋了一肚子气想要发作,想到王氏那副随时都可能咽气的虚弱模样,终究是没敢。
他是真不希望王氏突然病死,否则他要丁忧守孝,今后还能有什么前程?
于是他努力压下心中火气,询问府医:“那依你之见,倘若昌乐县主和金神医出手,可有办法治好我母亲这心病?”
府医摇了摇头:“他们怕是不会出手。”
周勖面色铁青:“你只需告诉我他们能不能救,我自有办法让他们出手!”
府医闻言,也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