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太过震惊，柳玉郎的反应显得十分滑稽。
他瞪着眼珠子，表情复杂地看着沈玉汝。
脸上既有震惊，又有不愿相信，以及遮掩不住的恼羞成怒和惶恐不安。
此时的沈玉汝让柳玉郎感到异常陌生，也让他格外不安。
再想到同样性情大变的秦氏，柳玉郎不禁感到未来一片迷茫。
原本他是想着，秦氏和沈玉汝都将身心系于他一身，即便他写下和离书和休书，另娶媳妇，两人依旧会挂念他。
况且两人都是女子，又上了年岁，他无须担心两人改嫁。
可是现在，他突然发现自己想错了！
他写了和离书和休书，秦氏便胆大包天地跟他翻了脸！
甚至就连一向柔顺的沈玉汝，都敢对他口出恶言！
柳玉郎的看着沈玉汝，滑稽的模样渐渐有了变化。
“原来这才是你的真面目！”
他满脸失望，和被欺骗的愤怒，“沈玉汝，你和秦氏还真是厉害！居然一直在骗我！”
沈玉汝没有反驳，只是凉凉说道：“我若是你，就会想方设法留下秦氏，让她继续为柳家赚银子。
而不是在这里上演这种始乱终弃，负心薄幸的可笑戏码！
你该清楚，像你这种肩不能挑，背不能扛，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只会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废物东西，
若是没有秦氏挣钱养家，你如何能够吃穿不愁，清高傲物？
柳玉郎，你根本就离不开秦氏，你难道没发现吗？
你不会当真愚蠢地以为，那些有出身好，模样漂亮小姑娘，会看上你这糟老头子，自带丰厚嫁妆嫁给你吧？”
“你——你——”柳玉郎气得彻底沉不住气，“你简直不可理喻！”
说罢重重冷哼，狠狠甩袖而去。
虽然他哼得很大声，袖子也甩得非常用力，可那大步而去的背影仍旧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柳滢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一幕，见他走远才忍不住问道：“娘既然准备离开，为何要跟爹撕破脸？
爹这人一向爱面子，您那样说他，他今后怕是要记恨娘一辈子。”
“那又如何？”
沈玉汝不屑地嗤笑，“反正我就要离开这鬼地方，今后再也不必在他面前伏低做小，努力装出那副恭敬柔顺的模样。
他便是恨我，又能如何？难道他还敢去衙门告我，将这事说出去不成？
他这人极爱面子，绝不会希望别人知道他宠妾灭妻，还被侍妾玩弄于鼓掌。
所以我有什么好怕的？我憋屈了那么多年，从幼时憋屈到现在，如今终于能去享福，难道还不能在临走之前畅所欲言？”
沈玉汝嘲讽地笑了一声，又接着说道，“更何况他那人无耻又贪婪，若是不趁现在跟他撕破脸，他今后面必定纠缠不休。
他这人爱面子得紧，有了刚才那番话，他以后绝不会愿意见到我。”
说到最后，沈玉汝才有些得意。
柳滢恍然大悟，只是仍旧有些不习惯。
在她的记忆中，沈玉汝和柳玉郎一直琴瑟和鸣，是一对神仙眷侣。
谁曾想，沈玉汝竟对柳玉郎有这样大的怨气。
此时的她，还真是跟以往完全不同。
她细细琢磨着沈玉汝的话，突然有些不安：“娘，你……你该不会是……该不会是……”
“该不会是什么？”沈玉汝直勾勾地看向她，“滢娘，你到底想到了什么？
你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骨肉，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何必吞吞吐吐？”
柳滢觉得她的眼神有些可怕，犹豫了片刻方才说道：“娘……您不会是想要改嫁吧？”
沈玉汝闻言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这傻孩子，想到哪里去了？我岂是那样不知轻重的人？”
她抬手轻拍在柳滢身上，“我若是改嫁，你和你弟弟的脸面往哪里搁？
更何况我伏地做小伺候了你爹那么多年，可不想再伺候一位老爷。”
她今后有钱有闲，直接在府里养几个俊俏小厮不好么？
何必找个老男人伏低做小？
凭什么那些老男人可以养漂亮小丫鬟，她不可以养俊俏小厮？
柳滢万万不会想到沈玉汝会有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听她这么说便松了口气。
随即她又问道，“娘觉得，爹能留下秦氏吗？”
“倘若只有秦氏一人，他倒还有可能将那蠢货留下来。”
沈玉汝摇了摇头，不屑地说道，“可惜有精明的谢家人在，他绝无可能说服秦氏留下！”
柳滢也是这样想，只是她不解：“那您还让他去留下秦氏？”
“不过是想试试罢了。万一秦氏鬼迷心窍，答应了呢？”
沈玉汝浑不在意地说道，像是在玩一个很有意思的游戏，“他能留下秦氏，自然是再好不过。
即便留不下，也会让秦氏和谢家人对他愈发厌恶。
既然如此，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反正只要那两人不好过，她就高兴！
只是……
沈玉汝回想起蒋林看见谢长安时候的反应，心里就有些不安。
她警惕地眯起眼眸，低声对柳滢说道：“那谢长安怕是和永昌侯有什么牵扯，你回去后问问蒋林是怎么回事。
我有预感，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今天的讨债不过只是开胃菜，真正的报复恐怕还在后头！
你我母女与他们已经结成死仇，只会不死不休。若是不能除掉他们，死的就会是咱们！
所以你一定要从蒋林口中问出谢长安的身份，那样咱们才能想法子找出他们的弱点，彻底除掉他们！
今日的现实便是给我们的教训，斩草不除根，出风吹又生！当初我们就不该心慈手软放了他们！”
柳滢心头一凛，迟疑道：“我看得出来，蒋林很忌惮那谢长安。我若是继续对谢家人下手，我怕他会休了我。”
“这你就错了，”沈玉汝嗤笑，“蒋林越是忌惮他们，就说明他越想让他们死。
之所以还没下手，不过是心有忌惮，投鼠忌器罢了。
只要有了机会，他定会让谢家人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你不能轻举妄动，对付他们，必须一击必杀！绝不能留下后患！”
柳滢看着她脸上毫不掩饰的冰冷杀意，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原来，这才是她娘的真面目。
她虽是柔弱女子，却有着与外表完全不符的狠辣内心！
不过，她娘这样厉害，最后赢的定然会是她们，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