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赏赐如流水一般灌入崇华殿。
各种锦缎、湖缎、蜀锦,鲛珠绡、珍宝绫、软烟罗、蝉翼纱等各十匹,潋滟臻美。
成箱成套的金银珠宝,通体温润吉祥如意两柄,一整套水青色翡翠雕刻的玉碗,两双白玉包镶赤金色筷子,流光溢彩,让那个人移不开眼眸。
还有狐皮大氅,白黑灰各三件,这个冬日哥哥再也不会挨冻。
叶有熹挑选水蓝锦缎,让人送去制衣坊,尽快为哥哥赶制出新的衣裳。
她叫来皇上赏赐的太监宫女们,对他们吩咐:“二皇子身子不适,你们不通过传召不准进入内寝, 还有二皇子性子好,只要你们忠心不二,自然会给予赏赐。”
她给小泉子一小袋金瓜子,让他给每人发一个。
这些个奴才还没怎么见过金瓜子,甚是意外,手捧着金瓜子,冲坐在首座的楚墨泫磕头谢恩。
叶有熹对小泉子道:“剩下的金瓜子都是你的了。”
小泉子不敢信,举起金瓜子问:“叶姐姐,真的都给我啊?”
“嗯,都给你。”
小泉子欢快攥紧手中的金叶子,往新分配好的小屋走去,他身为楚墨泫的贴身太监,住在离主殿不远的地方。
而叶有熹为方便照顾哥哥,选择住在崇华殿的偏殿。
“哥哥,你休息一会。”
虽说出了冷宫,入住新殿,伺候的人多了,可有熹还是不加别人手,愿亲自伺候哥哥。
叶有熹去崇华殿的小厨房,打算为哥哥做碗滚热的鱼汤。喝下,保管浑身舒坦。
遇到来崇华殿启禀“告示”一事的许知溪。
“许大人的脸色似不好,发生什么事了?”
“叶大小姐,还不知?”
叶有熹有些不解:“您是说户部侍郎明日砍头的事吗?”
“不是,之前伺候风贵妃的桂嬷嬷,连带着其他伺候风贵妃的一干人等,全部绞杀。”
“啊。”叶有熹难掩震惊。
许知溪手捏住告示,纸张发出刺耳的声音:“二皇子虽没直接杀人,但这些人却因他而死。”
“你把这一切事怪罪到我哥哥身上?”
“许大人,这些人当初皇上没有下令杀掉,却等我哥哥出冷宫才下令处死,放眼整个宫里,哪个宫女太监还敢真心伺候我哥哥,他们会认为跟着我哥哥就是个死,皇上这么做,是对我哥哥好吗?”
“许大人,这次我哥哥被免除罪行,疑点多多,不仅你质疑,我们也是,我哥哥始终不愿背负叛国的罪名,更不希望他的母妃含冤,事情总有水落石出那天,许大人何必急于一时给我哥哥下定义。”
许知溪怔了怔,“叶大小姐,是我太激进,还望你谅解。”
“你一直在误解我哥哥,亏我哥哥把你当挚友,许大人,你在辜负我哥哥一片真心。”
前世许知溪就是如此,次次伤哥哥的心。
叶有熹冲着许知溪行了个礼,起身往小厨房赶去。
许知溪走进崇华殿,见楚墨泫在低头书写什么,他跪下请安:“二皇子安好,皇上命微臣带告示给您过目。”
楚墨泫抬头望他,抬手让他起身。
许知溪将告示送到案子上,他打开随意看了一眼道:“就按照许大人写的去张贴,谢许大人为我美言。”
许知溪神色动容:“二皇子没什么要说的吗?”世人误解他,践踏他的傲骨,难道他没什么要控诉的吗?
“许知溪,我从未放弃寻找真相,当我自证清白那一天,希望还能与你把酒言欢。”
许知溪目光躲闪,曾经的太子殿下变了,彻底变了,以前的太子殿下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低头,轻声告退。
他一走,楚墨泫发呆,望着大殿外,整整下了一个月的雪,终于停了。
雪过天晴,似尘埃落地。
可他知道,一切才刚刚开始。
叶有熹端着鱼汤走进来,见到哥哥发呆的模样,她放下汤碗,询问:“哥哥,许知溪有没有说讨厌的话,给你气受?”
楚墨泫笑着摇头:“没有,他给我看了告示,写的很好,将我写成一个被诬陷的大英雄,还说世人欠我一个道歉。”
叶有熹红了眼,她好想哭,世人本就亏待哥哥,本来就欠哥哥一个道歉。
“有熹怎么哭了?”
楚墨泫伸手抚她的眼角,滚烫眼泪滴落在他手心,他忍不住凝望她。
叶有熹也望着他,若是世人能善待哥哥一些,哥哥也不至于以后屠杀皇宫,血流成河。
“有熹,到哥哥身边来。”
一个不大的软塌,叶有熹坐上去,身子完全挨着他。
他双手擦去她的眼泪,柔声安抚:“有熹,别哭了,我会心疼。”
“嗯,我不哭,我喂哥哥喝鱼汤。”
“你吃了吗?”
叶有熹摇头。
“我喂你,我们一起吃。”
楚墨泫接过她手中的汤碗,两人共用一个汤勺。
只有喝汤的声音,没有其他的交谈。
喝完汤后,楚墨泫才道:“有熹,今晚还能陪我睡在一个床榻吗?”
叶有熹忍不住瞧去,男人英俊的面孔掠过红晕,他解释:“回到这里,我反而愈加思念母后,不敢一人入眠。我不会让你陪伴太久。”
“哥哥,我愿意陪你入塌。”叶有熹赶快笑着答应下来。
“有熹,有的时候我都感觉自己对你要求太多,你哪天会不会厌烦的离开我?”
“绝对不会。”叶有熹急切摇头,打消他的疑虑。
“即便我无限制的索取,你也不会吗?”
“不会,哥哥要什么,只要我能给予,必给。”叶有熹答应道。
“有熹可以写下吗?我怕你哪天忘记,好提醒你。” 说完这话,楚墨泫竟不敢看她,他太过卑劣,想着哪天完完全全占有有熹,并以字据为证。
叶有熹点头说好。
她拿起秋毫,在洁白的纸上,一笔一划写下:“哥哥要什么,只要我叶有熹有,必给。”
楚墨泫拎起这张纸,贴近嘴唇,轻轻吹去,将墨水很快吹干,小心宝贝似折叠,放入怀里。
叶有熹见他小孩子的行为,笑了:“哥哥,好可爱。”
楚墨泫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有熹更可爱。”
两人好久没这么轻松愉悦对话了,好似过去的时光又回来。
楚墨泫握住她的手,许诺:“该我保护有熹了,我绝对不会让有熹再受委屈。”谁若敢欺凌她,他便杀了。
一人欺负她,他杀一人。
一城欺她,他屠城。
晚上,两人各自沐浴完。
叶有熹早他一步,坐在他的床榻,等他。
她一头微潮长发,垂落在腰间,她仔仔细细用干燥的布子擦拭乌黑长发,侧着身低下眼眸。
楚墨泫进来那一刻,见到她如此动人模样。
娇美的似一只白色小猫,让人忍不住捧在手心。
在冷宫的日子,有熹无法好好洗发,这会进了崇华殿,温度适宜的大殿,取之不尽的热水,可以尽情洗自己的长发,空气中弥漫着好闻的皂香味,还掺着一抹麝香。
她抬头望去,是哥哥回来了。
哥哥身穿白色的宽松内衫,少了几分锐利,多了几分阴柔,眉眼说不出的风流。
“哥哥。”
楚墨泫走过去,自然接过她手中的布子,为她擦拭长发,他柔声道:“我在黑牢时以为再也无法见到你,没想到我能出黑牢,还有一天手可以为你整理长发,若没有有熹,我恐怕是个断手断脚的废物,扔入京城闹市,也无人会看我一眼……”
“哥哥。”叶有熹打断他的话,温柔哄着他:“哥哥,会比以前更好。”
“是吗?”楚墨泫眉宇渗出忧虑:“我的腿脚虽好,但那处终究是治不好了。”说到这,他放下手中的布子,坐在一旁呆滞的望着不远处镜子里的自己。
绝妙倾城的少年,却形如太监,可笑可悲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