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楚墨泫身上的鞭痕和蛇伤好的差不多了,手也能握笔写字,双脚走路仍需人搀扶或拐杖。
但看着一个废掉的人,能好好活着已是难得。
小泉子不止一次对叶有熹说:“叶姐姐,看到二皇子能习字走路,奴才心底好高兴。”说着说着还会忍不住哭。
叶有熹望着在窗下习字的哥哥,身穿一件纯蓝长袍,眉眼柔和,忍不住心潮涌动,总算熬过最难的阶段,只待哥哥离开冷宫,大展拳脚。
要想离冷宫,必须洗掉谋反的罪名,恢复清白的身份。
“哥哥,今天大理寺少卿许知溪和户部侍郎会来提审你去正和偏殿受审。”
这次审理案件是在宫内,不会入黑牢。
叶有熹想着,哥哥应该不会再受刑罚,好不容易为他调理好的身子,不想他再受大罪。
楚墨泫放下手中秋毫,盯着自己刚写好的一行字:“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浩荡百川流。”
强劲有力,俨然一个手腕好的人写下的字。
“好一个,呼唤出满天皎洁的月光,照见我们的心地像冰雪一样透明,大丈夫的胸襟好似百川融汇奔流。”户部侍郎温谨恭维:“二皇子的气度,让我佩服。”
户部侍郎温谨四十来岁,曾是军中一位前锋,跟着凌穆大将军和皇上打了几次胜仗,当今皇上登顶后封他为户部侍郎,是个极老练圆滑之人。
他老脸堆着笑意,好似不是他联合张恒大将军,皇后娘娘一起将楚墨泫送进黑牢。
楚墨泫淡淡点头,没有多言,把目光放在户部侍郎身边的年轻男子身上---大理寺少卿许知溪,楚国最年轻的文状元,他的父亲曾是楚墨泫的太傅,更曾为当今皇上的帝师,为皇上打天下时出谋划策,立下汗马功劳,很得君心。
楚墨泫和许知溪自小一起在皇宫长大,在太傅许寂胥身边学习,如今物是人非。
叶有熹凝视眼前的大理寺少卿许知溪,一身大理寺官服,玉面肃目,一副无情判官的模样。
她想到前世,许知溪知道是他如无眼世人一般误解哥哥,哥哥是大义之人,从未叛国,刚正不阿的他跪在哥哥面前,自杀谢罪,那夜的雨下的很大,他倒在血泊里,低喃:“我许知溪无愧天地,只愧对好友楚墨泫,愿我来生赎罪,为他肝脑涂地。”
思及,叶有熹浑身发抖。
楚墨泫以为她是怕了,伸手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有熹不怕,我会很快回来。”
“叶大小姐,为了二皇子甘愿留在冷宫,让本官钦佩,本官要是有你这个女儿,当昭告天下,欣慰至极。”
叶有熹冷笑:“温大人,您一把年纪何必对我一个小辈阴阳怪气,你愿意当太子的狗,为太子所驱使,那是大人的气度,而我与亲人的情义,是大人这种人永远不会懂的。”
温谨老脸一白,气的发抖,他挥手让人带二皇子走。
叶有熹头皮一疼,眼睁睁看着御林军将哥哥押解走,这些御林军根本不把哥哥当皇子看,而是当个切实的罪犯,没丝毫的尊重。
叶有熹叫住慢走一步的大理寺少卿许知溪:“大人请留步。”
许知溪停下脚步,目光清淡落在叶有熹绝色的小脸上,娇生惯养的叶大小姐在京城虽没叶落蝶出名,但在世家子弟中也是一个瞩目的存在。
自小,许知溪跟着身为太傅的父亲在后宫居住,见过很多次这位叶大小姐,在他印象中她娇媚娇气,是个出了闺阁便寸步难行的大家闺秀,温室里的花朵,怕风怕雨怕雪。
但这次二皇子被废入黑牢,却是这个叶大小姐独自面见皇上救出二皇子,这等气魄就算一个将军也做不到。
叶大小姐拼死救二皇子的举措,在很多人看来很傻,跟着一个废掉的皇子,以后的人生也将废掉,可,许知溪生平最敬佩,像叶有熹这样不离不弃,有情有义的人。
“叶大小姐,有何指教。”
“许大人与我哥哥算是自小一起长大,你知道我哥哥的性子,希望许大人不要被表面的证据所蒙蔽,而做出后悔的事。”
许知溪面容松动:“叶大小姐,这次皇上让我和户部侍郎审理此案,便是为二皇子洗刷冤情,若二皇子真的有冤情……”
“许知溪,你不信我哥哥?”叶有熹着急道:“他自小和你一起习字,读书,你应当知道他绝对不会做出那种大逆不道的事。”
“叶大小姐,臣确实有幸和二皇子一起学习几年,可二皇子13岁那年便去军队,与我渐行渐远,我不知这些年的戎马日子,是否改变了二皇子。”
叶有熹叹息:“我以为你对哥哥还有情义。”
许知溪目光闪烁,声音透出冷淡:“比不得叶大小姐的不离不弃。”
“许大人,这是讽刺我?”
许知溪挑起眉头:“只是,叶小姐颠覆了我对你最初的印象。”
“大人对我初印象是?”
“一朵温室花朵,任人折采。”
叶有熹笑了:“……没想到我给大人留下如此娇美的印象,谢大人夸奖。”
她没问如今他对自己的印象,口吻郑重:“我对大人的印象一直以来都是刚正不阿,秉公执法,希望大人这次也是。我哥哥手脚不便,身上还有残伤,望大人不要对他动用私刑,也望大人不要让他人对我哥哥动私刑。”
许知溪缓缓答应:“好。”
叶有熹随机跪下,冲着他单薄挺拔的身子,行了一个大礼:“谢大人。”
她的头磕在青石板路那一刻,许知溪坚硬无比的心发生一点细微变化,那抹细微变化似细雨很快侵袭他全身,他身子微微颤抖,转身握住藏在衣袖中的手离开。
往正和殿赶去。
正和殿内,户部侍郎命令御林军将楚墨泫锁住手脚,一盆冷水泼下去。
大殿门敞开。
冷吹风过。
楚墨泫浑身发抖,他身上的薄衫紧贴身子,潮湿冰冷包裹他,他手腕,脚腕疼的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