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不凡显然是早就想过苏辰的这些问题，道：
“所以，这就是花下学院设立‘数学’、‘农业’、‘器械制造及其自动化’的原因？”
苏辰微笑点头。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一味庇护弱者不如教会他们自立自强。
文圣设立这三系，其实并非是所谓的‘天下万物皆学问，万事万物都可成为自己的力量’。
他不是为自己。
他只是，想让天下凡人都能安身立命罢了！”
这话让夏不凡怔住了。
也让广场众人怔住了。
夏不凡怔住，是因为对文圣的崇敬之情达到了空前的高度。
广场众人怔住，则是不解。
文圣这般苦心为凡人，能有什么好处？
这不是白费力么？
有那时间和精力，用来修炼不好么？
这种行为，与夏不凡说“天地之间凡人为最”一样让人匪夷所思！
苏辰拍了拍夏不凡的肩膀，露出一个神秘的笑，问道：
“你在冬天吃过新鲜的西瓜么？”
夏不凡双眼圆睁，愣在当场。
苏辰又问：
“马与驴杂交而生出骡子，那么，粮食是否能杂交？
禾生丈高、穗大而饱满，农夫在其下乘凉，可否实现？
江南的枇杷大而涩，江北的枇杷小而甜，这世上有没有一种枇杷是又大又甜的呢？”
每一个问题都像是一把钥匙，在夏不凡眼前打开一道又一道全新的大门。
每一道门后，都是他不曾设想过的新的世界。
光是凭靠想象在这新世界里徜徉，就已使他泪流满面。
良久，夏不凡才回过神来，顾不上擦泪，噗通一声跪下，高声道：
“求先生教我！”
言辞恳切，真诚动人。
苏辰将夏不凡扶起，道：
“你胸怀博大，但这些事说来容易，做起来可并不简单。
要么，你修炼到能凭空造物；
要么，你苦心钻营勤耕不缀。
不管那一条路，艰难苦困都超乎想象，甚至很可能蹉跎岁月一无所获。
如此，你还愿意学么？”
夏不凡目露坚定，斩钉截铁道：
“便算耗尽生机也愿意一试！
就算我没能成功，我还有儿子、儿子又生儿子。
子子孙孙，总有成功那一天！”
“好！”
苏辰仰天大笑：
“好一个人族愚公！好一个人族愚公啊！哈哈哈哈哈！”
愚公的故事，夏不凡在文圣编写的《奇闻录》里看过，自然听出了苏辰对他的夸赞之意。
擦干泪，直视苏辰，右手轻抬，放在了发簪之上。
唰！
他的动作轻盈而决绝。
发簪落、秀发散。
广场上的数十万人都只觉眼前一花，然后就发现一身朴素青衣却器宇轩昂的夏不凡不见了。
在他们眼中，升仙台上、苏辰面前，站着的赫然是一个长发披肩、容貌绝美的绿衣女子。
什么情况？
夏不凡变夏不几了？
啊这……
很快，就有人认出了这女子，惊呼道：
“夏柔儿！她是夏柔儿！胭脂榜第四的夏柔儿！！！”
嘶！
竟是她！
众人无不目瞪口呆。
名传天下的夏不凡竟然是艳名远播的夏柔儿装扮的？！
艾玛，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苏辰也有些惊讶。
不过更惊讶的还在后面。
就见夏柔儿柔柔一笑，朝他款款施了一礼，恳切道：
“夏柔儿愿做先生侍从，跟随公子为奴为婢，只求先生能教柔儿，还望先生成全。”
苏辰：“……”
惊呆了好吗？
正愁该怎么处理这事，却听得台下一声厉喝传来：
“夏柔儿！你这是要背叛学宫吗？”
苏辰循声望去，发出质问的，是站在杨经纬身后的一名天问学宫的学生。
再看杨经纬，少了一分儒雅，多了一分严肃与冷峻。
“哼！”
那学生再次开口了：
“夏柔儿，学宫多年来对你不吝资源地教导、栽培和养育，你就这样不管不顾地走了？
没想到你是这么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夏柔儿冷声道：
“你可以问问你敬爱的杨宫主，我可有欠学宫一分一毫？”
杨经纬眉头微皱：
“你都知道了？”
夏柔儿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是个孤儿，东一嘴西一口吃百家饭长大。
十岁那天，学宫将我接走，我还以为从此能过上吃饱饭穿暖衣的日子。
可没想到，我才刚走，被我视为家的小镇就被屠杀殆尽了！
从那天起，我便与太昆域域主势不两立。
是，学宫确实对我不错，但却并非真心。
一是为了讨好将我送去学宫的域主。
二来，不过是想利用我来提高学宫的名望和地位。
我便顺势忍辱负重，才终于长大成人。
大家相互利用，谁也不欠谁！”
紧接着又推翻了自己的结论：
“不，不不不！
正是因为你杨经纬的进言，域主才下决心发动了那场屠杀！
天问学宫，欠我一个血海深仇！”
夏柔儿陡然睁眼，目光如电直射杨经纬：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让当年参与的所有人血债血偿！”
“既如此……”
杨经纬平淡却充满杀气的声音响起：
“学宫教你的东西，杨某人便亲手拿回来！”
轰！
无声的强大气势从杨经纬身上爆发而出，直扑夏柔儿而去。
杨经纬早已入圣多年，是入圣境中期修为。
夏柔儿破道境巅峰，如何能挡？
广场众人无不暗暗叹息：
如此惊才绝艳的可人儿，今日就要陨落在这升仙台上，着实可惜。
但这是天问学宫家事，他们纵使有心相助，也不好插手。
况且，天问学宫背靠太昆域域主，等闲得罪不得。
就在众人惋惜之际，一道火红的身影挡在了夏柔儿身前。
那强大的气势轰在她的身上，便如微风拂面，没有任何杀伤力可言。
夕采薇！
天榜第八的夕采薇！
众人眼睛放光：有好戏看了！
“嘿！杨老头！”
苏辰从夕采薇身后伸出一个头，笑道：
“你看看你，一言不合就动手，作为一个读书人，也太浮躁了些！”
杨经纬不敢妄动。
他的天榜排名不过五十开外，与第八的夕采薇差距巨大。
“苏辰，你要插手我天问学宫的家事？”
苏辰大摇大摆从夕采薇身后走出来，耸了耸肩道：
“是你的家事，也是我的家事。”
说罢，回头瞪了夏柔儿一眼：
“小丫头片子，一来就给我惹事！还有没有点做丫鬟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