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岁岁能感受到周时谦的不对劲。
男人坐在车里虽然面上没什么情绪,但是赵岁岁知道他似乎在思索什么事情,心事沉沉。
女孩儿看了他一眼,没有想要说什么。
她并不准备再对周时谦抱有什么期望。
她看着车窗外,眼神冰凉凉的,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周山和周信宏现在已经彻底撕破了脸,当着周老爷子的面,把那么多年的恩恩怨怨说个明白,这周家两个兄弟之间维持着表面的礼义廉耻,现在终于闹翻了。
赵岁岁喜闻乐见。
周时谦的继任仪式虽然没有成功举办,在商圈里也算闹上了不小的笑话。周山找到邹郁为的就是闹出乱子,让周时谦无法按时上位,但如今周山被查出严重的情节,就算再无法,如今能成功管理整个周家的也只有周时谦一个人。
周信宏,周山,算是自己砸在了自己手里。
但这不是赵岁岁想要的。
赵岁岁看着窗外开始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她抿着唇,想到了高兆芬。
她的妈妈,当年就因为赵福瑞嘴巴甜一点,就直接将她的心哄到了手。她沉迷于爱情,最后被赵福瑞送到了别人的床上,她当时心里是什么情绪呢?
她在午夜梦回时,都能清楚的听到高兆芬因为痛苦而喊叫的声音,撕心裂肺,震彻心扉。她的恐惧,挣扎,瞪大的双眼,就如同一幅画一样深深的印刻在她的脑海里,让她一刻也不敢忘记。
她太小了,太瘦弱了,太无力了。
她什么也做不到,只能看着她妈妈虚幻的影子,咬着牙忍着疼,在赵家生存下去。
最艰难的时候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赵岁岁歪过头看着坐在她身侧的周时谦,她唇角提起,现如今就还有他的父亲了。
周家的人,屹立在a市名声极好,势力颇大的周家人,她也一定会一点点的将周信宏给摧毁掉。
赵岁岁一边想着,一边忽然笑着问道:“哥哥,你会保护我吗?”
周时谦明显在想着什么事,在女孩儿声音落地时,他还没有回过神,等到她又重新问了一遍,男人顿了几秒,看着她说:“为什么这么问?”
他目光深深,盯着她,仿佛要看穿她。
赵岁岁杏眼低垂,她抿着唇,对于他的反问,似乎很不开心。
“我就是这样问一问嘛,为什么不正面回答我。”
周时谦默了默,看着她,伸手牵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回道:“当然会。”
听到这样的回答,赵岁岁眉眼弯起,看起来心情好了很多,她像个小松鼠一样拱到男人的肩膀前,下巴低着他的肩,呼吸缠绕在他的颈部,忽然又道:“那我和你父亲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车内司机两耳不闻车内事,一心看着车外的路况。
车内在赵岁岁话落的那一刻,周时谦陡然侧过头看向她,眸色冷峻。
那是一种褪去温和表面之后的锋利感。
他们的距离极近,近到赵岁岁能看清男人下巴上微微长出的小胡渣,他平日里最爱洁净,但今日似乎没有刮胡子。她竟然在这种氛围下,还能想到这些,她看着男人高挺的鼻梁,往上与他冷峻的眼神对视。
她脸往后退了几分,水盈盈的目光在此时带了些娇怯:“怎么了,哥哥,是我说错话了吗?”
周时谦看着身侧娇弱的少女,他精致的五官似乎带着一层霜雪,让身上独有的矜贵感更加鲜明。
他的眼神从来都是让人读不懂的情绪。
但是赵岁岁心里在此时却想发笑。
他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在猜测,还是在想着如何回答。
静默了许久,在两人僵持着没有任何人先开口前,男人伸出手慢慢将落到少女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看着她眸光水润的杏眼,淡淡说:“救你。”
赵岁岁眨巴几下眼:“哥哥会说谎吗?”
周时谦看着她,没有回应,赵岁岁也没有催促他,不过似乎是上天降下来的一个机会,电话铃声响起,男人的视线移开她的面庞,接通了电话。
赵岁岁垂下眼睫,看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她唇角微微弯起,眼里闪着无所谓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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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赵岁岁托邹郁的关系,来到了关押赵福瑞的监狱。
探视服刑人员,基本上是透过一层牢固无比的透明玻璃,通过电话交流,但不知邹郁走了什么手段,让他们两人直接在接见室碰面,看押人员把赵福瑞拷在桌子前,检查完毕后,就退出了接见室,留下他们两个人。
好长时间没有见到赵福瑞,如今以这种情势看见赵福瑞这副惨样子,赵岁岁不由的扬起唇角:“看样子父亲在里面过得不是很好。”
对面穿着囚服的中年男人,已经不像几个月前那样西装革履,光鲜亮丽。他头发白了不少,皱纹也多了,穿着一身囚衣坐在那里,若是赵岁岁不认识那张脸,似乎没有办法一瞬间能和记忆中腰杆笔直的赵福瑞融在一起。
现在的他脸色蜡黄,神容疲惫憔悴,冒着胡渣,甚至脸上清晰可见的淤青伤痕,他看到坐下来的赵岁岁,明显能看出神色有几分激动,如果不是手铐束缚住了他,恐怕他现在已经走到了赵岁岁面前。
他十分激动,看到赵岁岁就仿佛是看到了救命稻草。
“岁岁啊,你终于来看我了,我错了,岁岁啊,你赶紧想想办法,快把我救出去,我不能在呆在这儿了,我会死的!”
他即使手上被铐着手铐,都在奋力挣扎着,甩得手铐啪啪作响,这副神情就像是监狱里有什么十分恐怖的东西一样。
赵岁岁看到赵福瑞因为挣扎而露出的胳膊,上面遍布了伤痕,甚至还有鲜红的血迹。
旧伤新伤纵横交错,看起来格外恐怖。
她挑挑眉,乖巧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听着自己亲生父亲的喊声,她歪着头,抿着唇自问自答道:“看起来父亲过得很好呢。”
她穿着粉色的针织裙,编了一个麻花辫垂在肩上,明亮的面容看起来十分的纯净。
她笑意吟吟,并没有因为见到他的痛苦而生出一丝心疼,她的眼眸亮的惊人,却又淡漠的过分。
这时候,赵福瑞意识到了不对劲。
但他紧锁着眉头,眼神闪烁间,仍旧急促地说话:“岁岁,你不是和周家要好吗,你快帮帮我,我不能在这里了,这里有很多人天天打我!我根本还手不了!岁岁,父亲出去后,一定会痛改前非!一定对你和青禾一样,我真的知道错了!”
“哦,这样啊,父亲错的就是这一处吗?”
赵岁岁歪着头,杏眼平静,瞧着他如同瞧着一摊腐肉,她弯着唇,问道:“那父亲要不要先告诉我,我妈妈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