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霁川没办法,便矮下身子把小姑娘抱起来。
他倒没觉得如何麻烦,小公主被宠着长大,身体又娇弱,平时出行必定也是抱着居多,何况他看到沈秋词确实已经是有些气喘吁吁的模样了。
倒是沈秋词在被抱起来以后有些不好意思,有种欺负小朋友的感觉。
萧霁川从来没有这样的经历,怀里温软的一团,白嫩的小手搂住他的脖子,奶乎乎的靠在他颈窝处。
这样的温热柔软仿佛一直蔓延至他的心里,让他冷硬了许久的心也被温暖软化了片刻。
沈秋词一直在心里祈祷着快点到,在被搂进萧霁川怀里的时候他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个怀抱的单薄。
可别把他压坏了。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双带着薄茧的手还挺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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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兰泽宫了。
萧霁川轻轻地把沈秋词放下,推开了门。
吱呀——宫门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
看着这掉了漆年久失修的宫门,沈秋词十分怀疑它随时可能会倒下。
连宫门都成了这样,沈秋词已经预见了里面的景象。
果然,门缓缓打开后,院子里只两三石桌石凳,树木零零落落地掉着叶子,很难想象华丽的皇宫里还有这么破败冷清的地方。
算上几间屋子,整个兰泽宫地方倒是挺大,给萧霁川主仆俩住是绰绰有余了。
只是条件实在简陋。
进屋以后,沈秋词观察了一下,床上折叠摆放好的被褥看上去并不温暖厚实。
屋内角落里有一个炭盆,里面还有烧剩余的炭,质量不太好,烧起来不仅取暖效果不好还很呛人。
沈秋词在简陋的屋里转来转去,在这期间萧霁川一直绷着一张小脸沉默地站着,不错眼地看着。
卷翘浓密的睫毛扑闪扑闪,眼里分外认真的神色显得这个小少年越发乖巧惹人怜惜。
“你这地方真是寒酸,比我宫里的宫女还不如,只能怪你们燕国太无用了,打了败仗把你送过来。"沈秋词坐在床上,一脸嫌弃地拍了拍硬邦邦的床说道。
沈秋词看到小少年脸上有一丝明显的受伤,不禁在心里反省自己话是不是说重了。
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沈秋词听到屋外传来脚步声,应该是钱嬷嬷他们找来了。
门被推开了,钱嬷嬷领着一大群宫女太监神色匆匆赶来。
钱嬷嬷一看到沈秋词就把他抱起来,嘴里念叨着:"殿下一个人就跑了,也不说带上叠青和秋芜看顾着,要是冻着了不是叫嬷嬷心疼坏了。"
沈秋词听着钱嬷嬷关心的话,有点愧疚,一边把温热的手贴向钱嬷嬷,一边说:“我没受冻,嬷嬷别着急了。"
钱嬷嬷看到殿下安安稳稳地坐着心就放下了大半,又听到殿下软乎乎的安慰,彻底放心了。
刚刚急着找殿下才没注意这儿的环境,此时一看,竟如此萧条,边上站着个垂着头身形单薄的少年,心里不由得一阵唏嘘。
也是可怜,原本那么尊贵的人现在过得连他们这些奴才都不如。
钱嬷嬷把怀里的殿下交到叠青怀里,然后朝萧霁川行礼,道:“感谢公子派人来通知,小殿下体弱,不好在外面久待,不打扰您休息了。”
萧霁川抬起头,露出温良的笑意,轻声细语的:“不碍事,小殿下娇憨活泼,让人一看就心生喜爱。"
钱嬷嬷不由得对这个苦命的燕国质子产生一丝同情,只是这些事不是她一个奴才管的了的,她顾好自家殿下就好了。
沈秋词顺从地被抱着离开,经过萧霁川的时候,目光一瞟又瞧见了那双惨兮兮的手。
刚才被他抱着的时候,隔着厚实的衣服感受不到他手心的温度。
他让叠青停下来:“萧霁川,把手伸出来。”
小少年不明所以地照做,平摊着连掌心都带着的茧子的双手。
沈秋词摸了一下,果然触手冰凉。
然后把一直揣在怀里的手炉往前一扔。
小少年顿了一下才手忙脚乱的接住,愣愣地看着尊贵的小殿下。
“不想要了,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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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秋词走了。
萧霁川卸下茫然纯善的表情,摸着怀里温热的炉子,眸子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
他那时其实并不在意沈秋词说的话,那副可怜样都是装出来的,只是他没想到,小孩远比他想象的要天真。
小公主虽然嘴上嫌弃,心却很软,后面走时甚至将手炉给了他,皇家竟真能养出这么单纯的孩子吗。
他七岁以前也算是个极为受宠的皇子,但他却能敏锐地察觉到父皇的宠爱都是表面功夫。
可笑的是,这些表面功夫招致了其他妃嫔皇子的嫉妒,让冷宫里的母妃和他难以度日。
可带来这一切的源头,他的父皇,明明知道他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却从来没有阻止过哪怕一次。
揣着怀里的暖炉,萧霁川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想了许多从前的事,最后又想到了沈秋词把手炉给他之前短暂的触碰,那种温暖的感觉......
一触即分,那只小手传来的温度仿佛仍旧停留着,顺着指尖一点点地渗进皮肤,一直传到了跳动的心脏里。
冰凉的手渐渐温暖起来,心里仿佛也泛起一丝真切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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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许久,当沈秋词再回到又香又暖和的重华宫,忍不住舒服地喟叹一声。
与原主豪华烧着地龙的宫殿对比 ,男主那冷清的地方只能算是小破屋了。
他又想起了在御花园见到的那双充斥着疲倦的眼眸。
吃不饱穿不暖,怎么这么可怜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