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
偌大的宫门宛若一片死寂之地。
羽宫正厅已被布置成了灵堂。
烟气氤氲，烛火摇曳不定。
两具棺材摆放在正中央，里面各自躺着宫鸿羽以及少主的尸体。
宫子羽换上丧服跪在灵堂前，脸颊有些细微的发肿。
他在长老院大哭一场后晕了过去，被顾南扛回羽宫后又被抽了两耳光唤醒。
倒不是顾南心怀不满什么的，主要是叫不醒人，她便只好出此下策了。
效果很显著，宫子羽一下子就醒了，甚至是肉体上的疼痛短暂压过了心里的痛。
雾姬夫人和宫紫商各自跪坐一旁啜泣。
顾南亦是换上了白色丧服跪在灵堂。
她先前已经简单看过尸体，但由于并非此道行家，所以也得不出什么有效信息。
金繁手握刀柄，面色沉重的守在门口。
他无法相信执刃和少主居然在一夜之间惨遭杀害。
这虽然很荒唐却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灵堂上的众人全都转头看去。
宫远徵面色焦急的走进羽宫正厅，愣愣看着棺材里面的尸体。
宫子羽蓦然起身，宛若暴怒的雄狮，抬手去拽宫远徵衣领：“宫家人一直吞服你徵宫的百草萃，本该百毒不侵，但为何我父兄如今却是毒发身亡？！”
从尸体上来看，宫鸿羽和宫鸿羽确实是中毒而死的，这是毋庸置疑的。
故而宫远徵如今就成了宫子羽的问责对象。
“住手。”
顾南将两人分开，面含怒色：“这不是你们胡闹的地方。”
本该桀骜不驯的宫远徵遇见顾南发威，似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吓得收敛脾气，温顺站在一旁。
宫子羽虽然怒意上头，但是面对顾南时还是立即安静下来。
三位长老见顾南压住场子，不禁松了口气。
如他们所料，虽然宫门一夜间死去了两位掌权者，但是有顾南压着，暂时不会出什么乱子。
只要顾南能沉住气，不发疯，控制好情绪，一定能撑到宫子羽独当一面的时候。
顾南冷眼扫视着两人：“第一，宫子羽现在是执刃。”
此话一出，宫远徵顿时露出了错愕愤怒的表情：“他当执刃？！”
然而顾南一个眼神过去，宫远徵又安静了，只是脸上写满了不服。
“宫子羽是按照宫门规矩，紧急启用缺席继承成为执刃的。”
虽然宫远徵很想反驳，但是面对顾南，他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而且看着满脸冷酷的顾南，心中隐隐有种委屈感。
“如今宫门最需要做的便是快些恢复宫门秩序，不可生乱，否则容易被无锋钻了空子。”
“师父一生都在为宫门而奔波劳累，如今他逝去，我自是会护持宫门安稳。”
顾南眼底荡漾着凛然杀意，语气森冷：“然后寻个机会将无锋彻底铲除，放我宫门子弟自由。”
若是这话由宫子羽说出来，宫远徵乃至三位长老他们自是不会相信，但说出这话的是顾南……
尤其是三位长老，他们隐约知晓顾南私底下编织了一张网。
一张足以罩住整个江湖，让无锋退无可退的大网。
宫子羽看着护在自己面前的身影，心中有些失落，亦有些难受。
宫远徵沉默许久，点头道：“我知道了。”
就算是不服又如何，事情已成定局，如今只能等他哥回来了。
夜色渐浓。
悬挂在宫门各处的白灯笼随风旋转，惨白的灯光让山谷变得越发阴森。
山风呜呜呼啸，宛若有人在凄厉哭嚎，衬得这山谷越发惊骇吓人。
三位长老年事已高，熬不住夜，解决了事情后便走了。
至于其他人，亦是被宫子羽劝走了。
于是灵堂前便只剩下顾南和宫子羽。
两人在棺材前跪了一夜。
宫子羽回想着与父兄的点点滴滴，心情越发悲痛，而顾南脑子里浮现的却是自己在江湖上苦心经营的所有势力。
“不够，还不够，还不足以彻底覆灭无锋。”
无锋祸害江湖多年，其麾下势力错综复杂，几乎囊括整个武林，并非顾南短短几年经营便可以破坏的。
当然，若是顾南不顾一切暴露所有的话，倒是可以让无锋狠狠吃个大亏，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我要做的是一击必杀，替师父结束这一切。”
不过在此之前，适当收取点利息还是可以的。
当天夜里，一名侍卫便领着顾南的令牌离开旧尘山谷。
江湖势力大致分为无锋以及宫门，而百鬼则是新秀势力，但无锋知道这一势力与宫门关系匪浅。
潜匿山谷里的百鬼众领了阎罗令后连忙通过百鬼独有的方式传递消息。
天还没亮，几个就近的无锋据点便遭了难，被忽然冒出的百鬼众端掉了，损失惨重。
无锋各大首领收到消息后都懵了。
百鬼这是在发什么疯？
其实他们早就知道一些无锋据点泄露了，但是百鬼没动手，无锋也就装作不知道，反过来利用据点传递假消息之类的。
不过百鬼也不蠢，懂得逆向思维，哪怕是假消息都能获取到一些信息。
原本大家相安无事，互相坑来坑去，比比谁的心眼子多。
结果百鬼忽然翻脸，不讲武德的动粗见血了。
痛，太痛了！
无锋自然不是好惹的，当即决定反击，派人回敬百鬼据点，结果这边早有准备，全都溜之大吉了。
吃了这么个大亏，无锋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于是直接对在外奔波的宫尚角动手了。
宫尚角莫名其妙就被牵连无辜，殃及池鱼了。
……
天边一抹晨曦撕裂夜幕，倔强的穿过云层洒落山谷。
羽宫极为安静。
金繁进来这里的时候，发现顾南和宫子羽都在。
“你们不会在这守了一夜吧？”
顾南一双满是红血丝的眼球微微转动了一下，死寂冰冷，颇为骇人。
至于宫子羽则是死气沉沉的样子，仿佛一下子就被抽去了脊梁骨，耷拉着身子，病怏怏的。
“统领，执刃大人，你们要保重身体啊。”
金繁看着两人，沉默许久：“我嘴笨不会说话，但你们有什么吩咐，我一定照做。”
顾南理了理丧服，幽幽道：“人死不能复生，我只能给师父送一批人下去陪葬了。”
金繁吓了一跳：“你要做什么？”
“已经在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