翂姳夫人牵着翟月的手,在园中的凉亭里坐下,女侍奉上茶点,就退下了。
上甲兴奋不已,在园子里追着山雉孔雀等各色禽鸟疯跑,各种鸟儿被他惊得乱叫,热闹极了。
“我这别林,可不止这些鸟儿,后面还有座应山,养了各色小兽和野兽,云止,你带这位小公子去逛逛玩玩吧。”
那个名唤云止的女侍走上前来,笑意盈盈地要来牵住上甲的手,被上甲一下躲开了。
“我家上甲有些怕生。”鲁已上前一步,拉住上甲:“上甲,阿叔带着你和这位姑姑一块去应山逛逛怎么样?”
“我就喜欢跟阿叔一块玩,小叔叔,你不去么?”上甲看向硕风。
硕风单脚跨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你跟阿叔先去吧,先看看到底有什么好玩的,回来告诉我,回头拉着你阿母一块玩,好不?”
“好吧。”上甲伶俐地回答。
云止带着鲁已上甲一块往那应山走过去。
硕风目送他们过去,直到看不见,这才回头望向翟月和翂姳夫人。
翂姳夫人笑笑:“大概这孩子从来没离开过你们,黏人!不像我那一对儿女,成天在外瞎跑,半个月也见不着人影。”
“这别林,是在我家主君离开后的第三年开始建的,那时候,我已经派人四处寻找他的音讯两年了,殚精竭虑,却毫无音讯,我的内心真的是煎熬备至。有一天,府里的人为了让我散心,在城外的上林里安排了一次围猎,其实打猎这个玩意,不是我擅长的,既然是家人们的好意,我也不能违拗了人家。”她端起茶盏,小饮了一口。
“从前我家主君围猎,我就只坐在帷幕后面,准备好茶点之类的,等他们回来休息,极少跟着他们去围猎的地点。但是这次不一样,我也骑上马,背上弓箭,像模像样地,就好像自己真的能捕到什么猎物回来似的。我骑马,跟着府里的猎手在山林里转悠,半天也看不到一个动物,坐在马背上半天了,我也有点累了,就下来活动活动,让猎手们自己去捕猎,只留下几个人陪我在原地等待。”
“坐下来后,我就有些困了,靠在一棵树的树根下小憩,没想到居然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女朝我走过来,她问我:‘夫人是有什么烦心事吧?’我回道:‘是啊,姑娘怎么知道,我的神色竟然是如此沮丧么,连一个陌生人都能一看看穿?’那少女摆摆手:‘夫人是个良善的人,却遭受人生大不幸,错不在夫人,而在夫人的丈夫,他和他的族人们杀戮太重,还不知悔改,到头来还要毁于自己族人之手,可叹哪!’她如是说。”
“听了她这番话,我的内心一激,忙问如何才能弥补赎罪,她便说:‘除非必需必取,无论人也好山中野兽也罢,不要为了所谓的声色愉悦,滥杀滥捕,让这世间生灵休养生息,代代不绝,你的丈夫还有一线转圜的生机。’我还想再问细致些,那少女最后直说一句:‘现在做起吧!’便消失不见了。”
“我从梦中惊醒,赶紧起来向四周看去,身边人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我问他们可见到一位白衣少女了,他们都摇头说没见过,还说我睡了半天了,怕是魇住了。”
“我心下正在犹疑,一个白色影子就冲了过来,还嗯嗯直叫,我一看,原来是一只白狐,家奴怕它伤到我,举刀正要杀它,我心头一动,连忙制止,上前查看,原来它已经受伤了。”
“冥冥之中必有天意,我抱起那白狐,让家奴将所有的猎手唤回来,停止捕猎。”
“所以,回来以后,夫人就建了这座别林,还有后面那座应山,以便于圈养动物?”硕风接下了翂姳夫人的话头。
“你猜对了一半,前面那一半,这里不为了圈养动物,是让管理山林的虞人,只要在山中发现受伤的野兽,就送到这里疗伤。”
“夫人真是大爱!”翟月由衷地赞叹道。
“阿月不必夸我,我是为了我家主君才做了这些,你说我大爱,我实在是惭愧,我是大城人,从小见惯了生祭屠戮,觉得理所应当,但是那日梦中白衣少女的话,真是振聋发聩,让我警醒。万物轮回有道,人不能过于贪婪。”
翟月不说话了,硕风也叉着手,看着这别林,陷入了沉思。
“阿母!小叔叔!你们快快来后面那个应山看看,好多奇奇怪怪的动物啊!”上甲稚嫩清脆的嗓音打破了三人的安静。
上甲小跑着来到硕风面前:“小叔叔,快来吧,刚才云止姑姑带着我们看了好多,我觉得最稀奇的就是那个叫什么?对,猫熊的!黑白两色,圆滚滚的,看着特别好玩!我想上去摸摸,云止姑姑拉住我,说不能乱动,那猫熊看着憨厚,其实凶悍的很,都能打得过老虎!”
他回头望望云止,吸吸鼻子,不服气地说:“但是我可不信,云止姑姑肯定在逗我,她肯定是怕我拽坏了那猫熊的皮毛!小叔叔,我想摸摸那猫熊,你跟我一起去吧!”
翂姳夫人站起来,笑着说:“云止可没有骗你,那猫熊确实凶悍得很,据说上古时期,还是蚩尤大神的坐骑。”
上甲双眼放光:“真的么?这么厉害?小叔叔,这么一说,你更要跟我一块去了!你猎过白虎,杀过巨蟒,猫熊这样的野兽,对你来说定是小菜一碟,你去驯服它,让它也当我的坐骑!”
上甲天真的话,让众人大小不止。
“好吧!”
几个人都往应山这边来了,与前面的林子不同,这里真的是一座山,只不过猛兽之间用伪装的山墙隔开,免得相互厮杀。
还没到跟前,就听到虎啸狼嚎。
上甲径直把硕风拉到一处山洞前,指着一个黑白相间,膀大腰圆,体型看起来比棕熊圆润一些的动物说:“小叔叔,就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