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行的包袱背上了。
青女依然坐在石榻上,看着跪在膝前的儿子。这一天来了。
洞里很黑,但是青女已经习惯了,她在黑暗中蛰伏太久,重现太阳光下应该活不了太久。
硕风只能看到阿母的轮廓,她的面目在黑暗里模糊了。他想跟她正式地告别,但是,他们母子好像已经告别过很多次,今天反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好了,去吧。"青女终于开口了。
没有眼泪,好像也没有感伤难过,硕风给阿母磕了三个头,起身没有说话,青女也看不清儿子的神情,然后硕风转身,走了。
今天晚上的洞窟迷宫分外安静,大概是这几天太累了,人们都是倒头便睡。硕风出去得很顺利。
硕风沿着小道往温泉山洞去,走到半道,看到山后的沼泽地那边有火光,真是怪了,这平时聚落里的人都不回来,现在居然有这么多人。抬头看看星空,时间还早,他决定过去看看。
走近沼泽,人声和其他声音混杂在一起。这里什么时候搭这么多的工棚了?而且还起了好几个火灶,每个火灶旁边还配了风箱,没错,是风箱,硕风在以前听说过,这个造型独特的玩意就是风箱。
工棚环绕的中心处,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站在中间,而旁边,站着霍叔。
他俩不停地环顾四周指挥,像是在安排着什么,周边的工人呼呼啦啦拉起风箱,应该是开始工作起来。
霍叔往外走了,黑衣面具人跟在后面,硕风赶紧藏好。
"现在东西都运来了,后面的制作应该很快吧?"霍叔说。
"是的,不出意外的话,春元旦之前能全部完工。"应该是黑衣人的声音。
"还是要监督仔细些,别误了主君的大事。"霍叔做事情一向很谨慎。
"是,我一定日夜监督,一刻也不懈怠。"
霍叔走了,黑衣人返回营地,硕风方才站出来。
这是要干什么?好像是要打造什么兵器,到底要干什么?
想到这里,硕风赶紧摇摇头,对着自己苦笑一声,现下要紧的,不是要逃出虞父山么?他在这关心这些做什么。
他赶紧回头,踏上通往温泉山洞的小路,快步往前走。
灰风已经在洞口等他了,当硕风的声影出现在小路尽头时,它立刻转身回去通报。
它比人还聪明。硕风心里想。
爬山山崖,走进洞里,三个人已经整装待发,鲁已已经把行李架背在背上,盘腿坐在地上,翟月和上甲两个人也都各背着一个包裹。
"都准备好了吧,那我们就出发吧。"
披星戴月而行。
硕风领路,后面三人一狼紧跟其后。一直走到一处高崖边,崖壁上长了很多藤曼。
硕风说:“我先把东西背下去,你们等我一会。”说完,他把鲁已背上的行李架接过来背上,就拽着藤曼开始往下攀爬。
灰风没有等待,跟着硕风乘着山势,几下便从崖上跳下,动作又快又灵活。硕风拽着藤曼也下到崖底,放下东西,又重新爬上去。
先用藤曼捆住鲁已的腰,然后慢慢把他放下崖底,然后是上甲,硕风让上甲抱住自己的脖子,快到底的时候,鲁已接过孩子。
最后是翟月。
山崖下是一道山谷,但是硕风并没有带他们向谷里走去,而是在崖下一处长满爬山虎的地方扒拉起来,把藤曼拽完之后,原来是一个小山洞,硕风示意后面的人跟他一块走进去,然后又用藤曼把洞口遮了起来。
这个山洞,刚进去就听到汩汩的流水声,里面应该有一条暗河,硕风叮嘱大家一定要小心,地面很湿滑。鲁已踩进去,感觉脚下软绵绵的,应该是长了很多植物,空气中弥漫着水腥气,有青苔和潮湿的味道,越往前走,越宽敞,黑暗中只闪着一缕微光。
抹黑走了好长一段,硕风才用打火石点燃把火:"现在可以照个光了,我们不用摸黑走道了。"
"硕风哥,这是哪?"上甲好奇地问。
"这是屿川。"
“这里面好像没有外面那么冷。”翟月说:“也是有温泉么?”
“没有,我走过两次,没有温泉。”
“硕风,这个地方你是怎么找到的?虞父山的其他人知不知道?”鲁已担心追兵会从后面来。
“我不知道霍叔知不知道这里,但是其他人肯定不知道。”硕风回头看看他们,调皮一笑:“整个虞父山,应该只有我能自由点满山跑吧。”
“硕风,我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山里这么多人,只有你没有人看管。”翟月拉着上甲,一边磕磕绊绊地走,一边问。
“应该是跟我那个生身父亲有关吧。”硕风带着戏虐地口吻说。
“自从认识你,只听说过你的母亲,你从来没说过父亲。”翟月好奇。
“嗨,那个人,不想说,说是父亲,其实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硕风吸吸鼻子:“你们不知道吧,其实从另一半血脉来说,我是商国人,大城人。”
翟月和鲁已都吃了一惊,上甲瞪着圆溜溜地眼睛说:“啊,怪不得我这么喜欢硕风哥,原来你也是从那里来的。”
硕风用手肘碰了碰上甲的小脑瓜:“对呀,所以我是你来自大城的小叔叔,你以后可不能叫我哥了。”
上甲不服气地噘了噘嘴,小声地不知道嘟囔了句什么。
“都走到这里了,反正赶路的时候也无事,就跟你们说说我的来历吧。”硕风单手把背上的负重往上拉了拉。
“我的生父,是大城有尹仲康。”
这话一说出来,翟月和鲁已更是吓了一跳。
看到他们的反应,硕风被逗笑了:“怎么,觉得不可思议么?堂堂大商有尹的儿子,居然在这荒山中和奴隶们一起长大?哦,不,我就是一个奴隶,只是待遇稍好一些。”
鲁已很疑惑:“我是大城人,几乎没有听说过那家王室贵族会把亲生儿子送到奴隶聚落来的,就算是府里女奴所生,也不会这么无情苛刻。”
“我不知道大城里那些贵人府里是什么样的,反正一生下来,我和我阿母就被扔在这里了。”说到阿母,硕风的神色又暗淡下去了。
三个人都不说话。
这时,上甲插了一句:“只要跟阿母在一起,去哪里都开心,硕风哥,你看我也是只跟阿母在一起的。”
硕风看着上甲:“我们的阿母,都是一样厉害美丽的女人,所以我的心里是很幸福的,不觉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