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缥缈丝带似地覆盖在山野间,薄薄的细雨于空中纷飞。
乳白色的蛛网上,掉落的雨滴晶莹剔透,一颗雪白的茧被厚重的蛛丝缠绕着。
相柳白皙匀称的手指正欲将蛛丝扯开,却在看到不规则的茧有动静的那刻顿住。
雪白的茧有一处极薄的地方,他俯身靠近盯着那能清晰可见蓝色翅膀的地方,一对翅膀奋力地挣扎着,像和命运抗争一般。倘若那蝴蝶不能破茧成功,便会困于茧中窒息而死,或者被虎视眈眈的蜘蛛吃掉。
那薄处被逐渐撑大,能看见它两只细长的黑色触角和头部正用力地往外顶着;那双蓝色的翅膀振得更加厉害,极厚的地方也被撑得可以看见它翅膀的纹路。
渐渐地,厚重的茧变得薄如蝉翼,已经可以看见那只蝴蝶的形状。随后,底部被蝴蝶的后翅破开了一个洞。蓝色的双翅用力扇动使得茧已经破开了大半个口子,半个蓝色的身子已经露出来了,黑色的足往茧上轻轻一蹬开,一只蓝白色的蝴蝶翩跹振动。
相柳展眉一笑,这蝴蝶终于挣脱了桎梏,日后也将流连于宽阔的林间。
蝴蝶蓝色的翅膀似绸缎般绚丽,扇动着翅膀没入他的胸腔。他被蝴蝶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惊,难以置信地摸着自己的胸口,露出茫然的表情。
他眼前浮现出自己在海底时曾见到的画面,成群的水母围绕着在眼前闪着璀璨的磷光,大大小小的鱼儿正在海底穿行,内心只觉得有一股揉碎的星光洒在海底的珊瑚上。
这时候他正好走到光亮处,予回过头来,笑得肆意明朗,那双比星光还明亮的眸子里有一个小小的他。予双手攀住他的脖子,仰头正欲亲吻他,他眼底划过一丝惊愕却又溢满了温柔,低下头想触碰那柔软的唇。
忽然,一道尖锐的耳鸣声炸开,天旋地转间他又置身于山野中。
他心口传来一阵隐隐的痛感,成千上万只蓝色的蝶振翅从他胸膛中飞涌而出,漫天的蓝蝶围绕着他,像在诉说他不能宣之于口的爱意。
相柳睁开惺忪的睡眼,看见床边的予正静静坐着。
屋内轩窗半开,炽碎的光芒透过绿色的竹帘筛进屋内,洒在床边女子皎洁清冷的脸上。
“夫君,刚才见你睡梦中紧皱眉头,可是做噩梦了?正好我做了一碗莲子羹,有静心安神的功效”予温柔如水地说着,从前面的桌子上端来一碗。
他漆黑的双眸微微眯着,审视地看着眼前这个格外殷勤的予,内心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面上却是镇定地同她道“今日怎得这般好兴致,肯为我做羹汤?”
她一双眉目划过一丝惊愕,又随即消失,却被相柳尽收眼底。
予灿烂一笑抓着相柳的手,顺势趴在他胸膛上,白皙的手正在他胸口上画着圈圈,娇柔道“夫君又打趣我了,这几日赶路辛苦,人家心疼你嘛!”
相柳内心一阵恶寒眸色变得冰冷,她朱唇凑到他耳边呵气如兰道“夫君,我知道你梦见我了,是不是想……”
她边说着一边扯着他腰间的玉带,一只手往他身下探去,被他紧紧抓住。
“她在哪?”相柳抓着她的两只手,冷若冰霜地问道。
眼前的人还是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又想往他身上攀,娇娇地道“夫君,我不就在这里嘛。”
相柳的眼眸腥红,脖子上青筋凸起,大掌掐着她的脖子将她举起,飞身将她带至一处破庙。
“蝶妖,她在哪?”他最后一丝耐心要被消磨殆尽,死死盯着嘴角已经溢出血的蝶妖。
雨中,他的侧颜冷峻料峭,那双眼,幽沉冰冷如面前坠落的雨水。
蝶妖望着相柳,双眼空洞,像是无尽黑暗的深渊,冷汗从她额头滑落,宛如死神来临前无声的呐喊。
“告诉我她在哪,我放了你。日后莫要再害人。”相柳侧母冷冷睨道。
蝶妖没想到,他虽是大妖,却同她一样善良,他最后的善意是来自于那位俯瞰世间的神明。
蝶妖伸出细白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一个方向,艰难开口“在城北三十里开外的一个山洞,洞前有一棵老槐树,要快。”
现在她有点后悔把那位世上仅有一位的神交给周遭的大妖,说不定那位神还可以点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