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细碎的阳光洒进窗子投在予的身上,她不由地揉了揉惺忪睡眼,只好起身洗漱。
窗外,相柳用镂空雕花的银冠束着头发,身穿一袭乳白色衣袍,领口处有些细细的海棠花纹,腰系玉带,手持七曜安魂铃。银杏树下,长身玉立,和风景融为一体。
予着一袭茶白长裙,上面用金丝线绣了祥云图样,薄雾浅蓝色烟纱的外裳,挽着一个朝云近香髻挽,脑后的一半青丝如瀑,发间插着精致的玉兰珠花,静静地坐在饭桌前,宛如月中落下的仙子。
“既然文征公子到了,不如一起用早膳?”予看着向自己徐徐走来的少典文征,象征性地问了一句。
“能与姑娘一起用膳,荣幸之至。”少典文征将折扇放在桌上,收了收自己竹青色云锦袍,坐在了予的对面。
屋外的相柳坐在了予的旁边,讳莫如深的目光盯着少典文征,眼里有种风雪俱灭的清寂。
四四方方的饭桌上,摆了几道精致的小菜,分别是鹅盹掌汤齑、灸鹤子脯、桂花糖蒸栗粉糕、酿茄子、板鸭。
“喏。”相柳还是很自觉地给予盛了半碗粥,放到她的面前,早上吃太多会胀气。
“谢谢你,这个给你。”予下意识地夹了块酿茄子到相柳的碗里,黄金色的表皮、浓郁的汁儿,让人不由地食欲大增。
对面的少典文征眼底划过一丝落寞,随后又挂着温润的笑容,和予介绍起菜品来。
“这是鹅盹掌汤齑,常以五味烹煮或卤制,有清热止血、消肿解毒的功效。”少典文征介绍着鹅盹掌汤齑,眼睛却在予身上。
“肉质结实,柔韧而有嚼劲,的确不错。”予执箸夹起一块鹅掌送入口中,酱料浓郁醇香,鹅掌胶融糯烂,皮酥骨脆,汁液浓稠,若是配着米饭吃口感会更好。
相柳看着他们二人你来我往地交谈着,自己好像才是那个多余的人,心中生出一丝淡淡的苦涩,脸上却仍旧保持着一副清冷的模样。
他拿起筷子往那盘板鸭夹去,在筷子夹到肉的同时,少典文征也和他夹了同一块肉,他们二人之间的氛围变得有些奇怪起来。
少典文征稍微用力,发现相柳也在用力夹着那块肉,谁也不让着谁,桌子底下灵力涌动,桌面开始摇晃。
“我看还是我来吧。”予看着这个场景无奈地摇了摇头,用筷子夹起中间那块被他们“蹂躏”了一番的肉。
一番风卷残云的摄入过后,他们终于吃完了早膳,只是饭桌上大家都各怀心思,那些菜具体好不好吃或许只有予知道。
相柳和少典文征看着侧对他们的予,洁白如玉的双手正在铜黄色的盆里盥洗,指如葱根,泛着水光甚是养眼。
“文征公子有事不妨直说。”予转过身,一双璀璨如星辰的眼睛盯着少典文征,一大早地过来就为了陪她吃个早饭的话,也太荒谬了,她也想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近日,云渊水患频发,民不聊生,还望姑娘能出手相助。”少典文征步覆轻缓向前,微微躬身,柔和的声音里好似又带着一丝虔诚。
予微怔,沉吟片晌,而后轻笑道:“黑帝是想我平定水患吗?”
相柳微微意外,那位帝王为了自己的子民,竟也会有求于他人,真是少见。
“是的,颛顼希望姑娘能助云渊子民渡过此次难关。”少典文征表示此次行程他也会一同前行,为云渊子民提供义诊和草药。
她听了这话,嗓音含笑,又温柔地同少典文征说道:“此番赈灾,予会竭尽全力,请公子和黑帝放心。”
少典文征和予确定明日启程,便同她行礼去准备行囊了。
少典文征走出殿外,她还是和从前一样,从她还是一个咿咿学语的小奶娃时,便心怀悲悯。蹲在地上看自己放行的小蛇,却被蛇咬了一口;给借宿的人盛水喝,却被发卖到奴隶场……
你是人间烟火不自知,我在俗世仰望应如是。予一直都是那颗燃烧着的星星,只是她自己也不知道有人已经注视了她数千年。
“此行艰难险阻尚未可知,你怎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相柳站到她跟前,微微眯着眸子,声音里莫名充满了一股烦躁之意。
她直觉他视线逼人,讪笑道:“这不是有你嘛!相柳你可是海底妖王,有你在担心什么呀!”
举头三尺有神明,她不忍世人抬起头望不见神明,只有黑夜惶惶。
她是这世间最胆小的神,但为了她所爱护着的苍生,此行非去不可。
重生后,相柳第一次感觉自己的内心有些不安,那种忐忑的感觉来自于对此次未知的行程,也来自于对害怕予会离自己越来越远。
“我和你一起去。”野兽的直觉告诉他,少典文征不会伤害予,但是能不能保护好予他不清楚,和予一起去是最好的选择。
“相柳,谢谢你。”予内心的柔软被触动着,一脸真诚地和他道谢。
淡淡的的月光穿过窗户上的薄纸,在漆黑的屋里洒下微弱的亮光,夜风阵阵而过,院落里的梧桐树随风摇曳,发出阵阵沙沙之声。 屋里的火苗摇摇曳曳,明灭不定的烛光映在予的脸上。
相柳站在窗外,看着闭着眼却紧闭着眉头的予,在七曜安魂铃上施加了一点灵力,铃声清越悠扬,让人感到柔和而又安宁。
予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来,恬静地睡去。
“真是个傻子。”相柳转过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骂着她傻语气里却夹杂一丝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