阖宫上下都传遍了。
椒房殿里的那位贵人遭了贼,不仅仅是丢了奇异珍宝,还被损伤了玉体。
帝俊那时正欲就寝,听见这噩耗,龙颜大怒。他匆匆赶来椒房殿,大步流星地疾步行至榻边。
就见到那他含在嘴里都怕化了的李梦蝶,已然惨遭贼人毒手。
李梦蝶巴掌大的小脸上青青白白,气息微弱如条绵长的线,粉颈上空无一物,只留一道淤红渗着点点血迹。
那靠着起死回生丹延续的生命力又衰弱了几分。
帝俊面色铁青,有些颓然。
他从袖里掏出精致的瓷瓶,将系统奖励的数颗健体丹倾倒在掌心。
然后叮嘱御医将丹药都喂给李梦蝶,盯着御医小心翼翼地为她被勒伤的脖颈擦药。
殿内安静到了极点,气氛沉重的令人窒息。
只有那几个没伺候周到的婢女自知倒了血霉,面色煞白,伏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虽口中哆哆嗦嗦哀求着饶命,但心底已经升起无力回天的绝望。
她们的小命恐怕是要玩完了。
其中几个换班的婢女不愿坐以待毙,鼓足了勇气,颤抖着声线向帝俊禀报事发经过。
方才,她们交接了上半夜的班,挑着灯准备回下房歇息,碰巧路过椒房殿后。
窗子里忽然就跳出个年轻姑娘的影儿,带着阵风扑得灯笼里烛火都熄了。
她们都被狠狠吓了一跳。
刚要出言呵斥,就见那穿着桃粉襦裙、满头珠翠的女子头也不回,踉踉跄跄地钻进了南边竹园子里。
竹园里漆黑阴森,那女子可能是被激发了求生的本能,钻进去竟动若脱兔,顷刻间没了踪影。
几个奴婢紧赶慢赶没追上,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逃脱了。
虽说知晓了体貌特征,可惜那女子身量寻常,打扮也平庸。
后宫里这样装扮的女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这大半夜黑灯瞎火的,上哪儿找小偷去?
只怕她们今日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一想起那个鬼鬼祟祟的女人,奴婢们不禁恨得牙痒痒。
偷谁不好,竟然偷到了椒房殿的主子头上。
更可恶的是,还弄伤了床榻上这个本就脆弱易碎的病人。
要是真把这人弄死了,依着陛下暴虐的性子,她们肯定都得陪葬!
椒房殿内,此刻就连最跋扈的妃子都不敢吱声。
连夜被从被窝里揪起来的莺莺燕燕们还懵着。她们不知发生了何事,就被半强迫着请过来,在殿内两侧坐成两排,一副要接受审讯的样子。
众妃面面相觑,见帝俊面色不虞,也没人敢上去卖乖讨巧。
特别是刚入宫的窦漪房、赵飞燕姐妹等,都规矩地僵直着脊梁,噤若寒蝉,生怕被那胆大包天的小偷牵连。
杨皇贵妃倒是身正不怕影斜,染了凤仙花的指甲捻起手绢,挡住了脸上困倦的哈欠。
看来,今日有人要遭罪喽。
她眼神慵懒环视周围一圈,缓缓落在卓文君身后的卓文瑶身上。
卓文瑶此刻正惴惴不安,躲在嫡姐身后假装透明人。
她面色勉强保持着镇定,后背那层薄薄的面料却早已被冷汗打湿了,整个人像刚坠落进冰窟窿里般,遍体生寒。
好险。
她方才差点儿就被那几个狗奴才抓住。
卓文瑶只是害怕万一被捉到受罚,丝毫没觉得偷东西有什么罪。
其实卓家人都知道她有偷窃的小癖好。
从小她就知道嫡姐的吃穿用度比自己好上一倍,她心里不甘,秉承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十年如一日地偷着嫡姐的东西。
但这无伤大雅,不是吗?
翠姨娘见她偷来珠宝,只会慈爱地夸奖,还替她隐瞒。
嫡姐从不吭声,父亲也不当回事。
卓文瑶渐渐把这当成了理所当然。
世间所有的东西,只要她想要,哪怕是天上的星星,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得到。
可卓文瑶也不是傻子,知道这种事是见不得光的。
若是被捅破偷盗的这层窗户纸,她这一辈子的清誉也就没了。
到时候,恐怕就连自己万般嫌弃的败家子杨威,都将弃她如敝履。
自己还怎么嫁得好人家?
不过好在,她机灵得很。
方才回到桂宫就快速更衣,换了身竹青色曳地裙。
沾染了竹林泥土的桃粉襦裙连带着项链,都被她塞到了卓文君的衣橱。
卓文瑶打算得很好。
嫡姐是当今淑嫔娘娘,料想那群奴婢也不敢搜她的闺房。
想到这里,卓文瑶窃喜。
眼神泛起一阵恶毒的波澜。
这群蠢货都被她耍了。
现在死无对证,她倒要看看哪个倒霉蛋会当她的替罪羊。
帝俊见李梦蝶粉颈上的淤红被细腻纱布遮掩住,心里的滔天怒火这才稍稍平复。
深邃眼眸慢慢扫视过殿内众女,最后定格到低眉顺眼的卓文瑶身上。
只一眼,就瞬间有了答案。
这蠢女人还以为自己演技很好。
倒是可怜真无辜的卓文君了。
要坐在前头承担火力,为她挡枪。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不重却斩钉截铁。
“依照大祈国律,凡盗窃者,毋论多少。杖责一百,游街示众。”
一字一句仿佛钉在了卓文瑶骨头上,帝俊每说一个字,卓文瑶就颤一下眼皮。
这些律法她也不是不知道,但从帝俊口中说出来,还是吓得她慌了阵脚。
卓文瑶面上浓妆都被冷汗晕开了,显得狼狈至极。
帝俊漫不经心地笑了。
这就沉不住气了。
他叹了口气,语气似乎是对一时糊涂犯下大错的女子很是惋惜。
“情节严重者,格杀勿论。”
卓文瑶听到“杀”字,浑身僵直,只觉天旋地转。
不、不至于吧。
不就是偷了个项链么。
看着也不是什么贵重货色。
怎么就牵扯到生啊死啊的了。
卓文瑶恐慌地几乎站不住,手无力地搭在嫡姐的椅背,引得对方投来狐疑的目光。
事态怎么突然发展到了她预料之外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