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薛家乐和凌枫办理好了离婚的手续,而凌枫回到了家里,准备整理好所有物品搬出去。
薛家乐说道:“凌枫,你一个人在香港也不容易,我过几天就去新加坡了,如果你没地方住的话,可以在家里再住一段时间,我跟我哥说过了,他不会赶你走的。”
凌枫冷笑了一下说:“不用了,我先住在南海先生那里,祝你一切顺利。”
薛家乐皱了一下眉头:“对不起,凌枫,以前的事我们都忘了吧,以后我也希望你幸福。”
凌枫看着她,抿了抿嘴说:“不会忘记,薛家乐,我真心真意地爱过你,但是我会把你放下,重新生活。”说完后,便转身离去。
“......”薛家乐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突然觉得空落落的,明明是自己提出的离婚,明明是自己想要逃离香港,本以为自己可以很潇洒地放下,如今为何有种强烈的不舍呢?难道是错觉?
这时,薛家辉从门口的小车上走了下来,迎面问道:“凌枫走了?”
“刚走了。”薛家乐仍然注视着远方。
薛家辉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说:“是不是舍不得他啊?”
薛家乐苦笑了一下:“哥,是我自己要离开的,就算舍不得,也要认命了!”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家乐,哥可不是跟你开玩笑啊!”
“不后悔,哥,我去新加坡的船票买好了吗?”
“我这不是给你送来了吗?后天一早的船,到时,我跟爹娘都去送送你。”
“不用,我明天回去看看爹娘,跟他们告个别,后天就你一个人送我好了,免得人多了会伤心。”
“行,听你的,走,去屋里看看你收拾得如何了。”
凌枫离开家后,来到了南海先生的住所,他简单收拾了一下,便找来了纸笔,准备给师傅写封信,写明自己要暂住一段时间。
这时,听见大门外有人在敲门,他便出来开门一看:“师兄,苏老师?快请进。”
苏曼撅了撅嘴说:“别叫我苏老师了,叫我苏曼吧。”
莫少秋也笑了笑说:“苏曼比你还小一岁呢,凌枫,我们几个不用见外。”
凌枫点了点头说:“好,我听师兄的,对了,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莫少秋说:“我们去了剧团,听顺子说,你最近常在这里,就过来看看。”
“是啊,从现在开始,我要住在这里了,前几天我有些事耽搁了,师兄、苏曼,对不起,我爽约了!”凌枫微微地鞠了一躬。
“没事,那天我们跟薛团长聊得挺好的,话说回来,你要住在这里了?那你太太呢?”莫少秋好奇地问道,苏曼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凌枫腼腆地说:“我们今天刚办完离婚手续,分开了,所以......”
“什么?离婚?怎么那么突然?”莫少秋和苏曼一听,都感到特别的意外。
“是啊,我离婚了,要不我们到屋里说?”
“好,到屋里说!”
他们来到了前厅,凌枫找来了一套旧式的茶具,烧了一壶水,从橱柜里拿出半包普洱茶来,微笑了一下说:“师兄,苏曼,这里只有半包普洱茶了,还请二位将就一下,明儿我去买些新茶回来。”
“不打紧,凌枫,你也别忙活了,快坐下来,跟我们说说怎么回事!”莫少秋皱了皱眉头。
苏曼站了起来,微笑地说:“看你笨手笨脚的样子,平时估计不太做家务吧?还是我来泡茶吧。”
凌枫抿了抿嘴,看着她说:“我的确不太会泡茶,不过水快烧开了.....”
“交给我吧!”苏曼温柔地接过了茶壶和茶叶。
凌枫便坐了下来,轻叹了一口气,说:“这说来话长,我跟我太太薛家乐,不,现在应该叫前妻了,前几年我刚来香港,本来是来投奔家辉哥的,想跟他学习编剧,后来大家在剧团里工作,这一来二回就熟悉了,再后来我们就结婚了。可惜,婚后我们一起回香山探望父母,发生了很多事,她还流产了,都怪我,没有把她照顾好,所以她要离开我,我也只能认命了。”
莫少秋扼腕叹息道:“原来是这样,可惜啊,才子佳人,也许也是这个时局的产物,凌枫,你别太伤心,一切都会过去的。”
苏曼在一旁默默地聆听着,双手灵活地摆弄着茶具,只听见她不断泡水、冲洗茶叶、转动茶杯,最后将三杯清香的茶放置在茶几上。她轻轻地说了一句:“两位,喝口茶吧!”
凌枫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说道:“真好喝!”
苏曼笑了笑,对他说:“人生其实就像一杯茶一样,不会苦一辈子,但总会苦一阵子。慢慢来品,幸福的生活总会在后面的。凌枫,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苏曼的话就像手中的那杯清香的茶一样,让凌枫的心里有了一丝暖意。他看着莫少秋和苏曼,苦笑了一下说:“你们放心吧,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既然这是薛家乐的选择,我尊重她,只要她过得开心幸福,我也就无所谓了。接下来啊,我要把精力放在工作上,创作更多更好的剧本。”
莫少秋竖起了大拇指:“好样的,凌枫,我刚还在担心,你会因为离婚的事一蹶不振呢,那样的话,那梨花剧团跟家辉声剧团合作的事就要泡汤了。”
“师兄,我没事,我听家辉哥说,那天你们跟剧团的几位骨干聊过了?感觉如何?”凌枫接着说。
“很好,而且我大开眼界,家辉声剧团不愧是香港的翘楚,里面的角儿也个个专业出众,尤其是那位芳姐,唱、念、做、打,都非常了得。凌枫,我有种预感,在不久的将来,梨花剧团跟家辉声剧团一定能联手做一场名震四海的大戏。”莫少秋慷慨激昂地说着。
凌枫原本低沉的情绪也被他调动了起来:“那就太好了,师兄,最近几年,我经历的事太多了,不过这恰恰给了我很多灵感,从现在开始,我要把全部精力都用于剧本的创作。”
苏曼点了点头,说:“凌枫,我也可以给你一些京剧方面的素材,加上舞蹈的技巧,我相信,我们很快就会有好作品出来了。
“那就开干吧?凌枫,我觉得有个题材不错,就是......”莫少秋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对新剧本的构思。
他们一直聊到傍晚,天渐渐暗了下来,凌枫提出要留他们下来吃晚饭,莫少秋也表示赞同,并且主动说要出门再买些菜回来,屋内便只留下了苏曼和凌枫二人。
凌枫看着桌子上画的人物角色分布图,看得入迷,而苏曼却在一旁打量着他。
苏曼心想:“这个男人原来长得如此俊俏,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帅气,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幽暗深邃的冰眸子,显得十分魅惑而性感。”
凌枫猛然抬头,两人的目光突然交织在一起,让苏曼的脸顿时红了起来,便故意转过了身去。她紧咬着嘴唇,心在砰砰乱跳。
凌枫却对她朦朦胧胧的好感全然不知,问道:“苏曼,你是不是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练习舞蹈了啊?”
苏曼深吸了一口气,回答道:“是啊,我5岁就开始练习舞蹈了,后来受父母的影响,便在京剧团里待了一段时间,现在都是以拍戏为主。”
凌枫继续问道:“那你父母是京剧演员吗?能不能多跟我说说京剧的事?我想看看怎么把它跟粤剧结合起来。”
苏曼微笑了一下,说:“我父亲是京剧演员,母亲是戏迷,京剧,又叫平剧,或者京戏,清代乾隆五十五年起,原来在南方演出的三庆、四喜、春台、和春等多以安徽籍艺人为主的四大徽班陆续进入北京,与来自湖北的汉调艺人合作,同时接受了昆曲、秦腔的部分剧目、曲调和表演方法,又吸收了一些地方民间曲调,通过不断的交流、融合,最终形成京剧。”
凌枫听得津津有味,说:“苏曼,你好专业啊,继续说说,我爱听。”
苏曼说道:“京剧在文学、表演、音乐、舞台美术等各个方面都有一套规范化的艺术表现形式。京剧的唱腔属板式变化体,以二簧、西皮为主要声腔。京剧的伴奏分为文场和武场两大类,文场是以胡琴为主奏乐器,武场以打击乐伴奏为主。京剧的角色分为生、旦、净、丑、杂、武、流等行当,只是后三行已经不再立专行了。京剧现在的角色分为生、旦、净、丑四种。各行当都有一套表演形式,唱念做打的技艺各具特色。京剧以历史故事为主要演出内容,传统剧目约有一千三百多个,常演的在三四百个以上。”
“说得太好了,提到历史故事,这点其实跟粤剧挺像了,我过往写过了一些剧本就是参考了很多历史的故事,改天我把我以前写过的剧本都拿给你和师兄看看。”
“好啊,同样是传统戏曲,我想京剧和粤剧一定会有很多共通的地方。”
两人相视而笑,这时莫少秋也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壶热酒和几个食盒,说道:“你们看我买了什么?”
“这可是福仁堂的桂花酒?”凌枫兴奋地说。
“桂花酒?”苏曼也应声道。
莫少秋得意地说:“没错,正是福仁堂的桂花酒,凌枫、苏曼,今天我们得好好喝一杯,预祝我们合作顺利。”
“那是必须的,师兄,真的谢谢你,还有苏曼,谢谢你们。”凌枫若有所思。
莫少秋似乎看出了他的惆怅,便说道:“凌枫,天下之大,何患无妻?从今往后,有我们陪着你,一起打拼天下。”
苏曼也回应说:“对啊,我们一起打天下,少秋,把菜和酒给我,我去热一热,再煮几个小菜,很快就可以吃饭了。”
“好嘞,今天辛苦你了。”
苏曼利索地拿着东西走向了厨房,凌枫和莫少秋也相互对视了一下,笑了笑。
那天晚上,他们三人有说有笑地谈到半夜才散去,都说酒逢知己千杯少,他们都在为这段相知的缘分感慨万千呢!
莫少秋和苏曼离去后,凌枫独自一人回到了厢房内,这一夜的风有点大,凉飕飕的。加上酒后微醺的醉意,让他那万千的愁绪一涌而上,心里顿时堵得慌。他又走到了厨房,在灶台旁的橱柜里,找出了一小瓶洋酒,拧开了瓶盖,大口地喝了起来。
这时,薛家乐的音容笑貌出现了在凌枫的眼前,迷糊之间,他大喊着:“薛家乐!薛家乐!你为什么那么狠心?你为什么那么狠心地抛下我?”随即,两行热泪从他的脸颊上流了下来。
曾经的爱人,曾经甜蜜的过往,岂能说忘就能忘呢?方才莫少秋和苏曼的陪伴,无非是让自己延缓疼痛的药丸而已,离婚的痛就像一枚钢针一样,依然刺痛着凌枫的每一寸肌肤。那一夜,他又倒头睡在了厨房里。
而莫少秋和苏曼在回旅馆的路上,也忍不住说起了凌枫离婚的事,两人既担心他故作坚强,又为他感到痛心不已。
先是莫少秋叹了一口气,说道:“想不到他们居然离婚了,凌枫是个有才华的人,可别因为儿女私情而耽误了前程啊!”
“他不会的。”苏曼却坚定地说道。
莫少秋觉得疑惑,便问:“苏曼,你为何那么笃定啊?我看他今天是在故作坚强,嘴里虽然说不打紧,但是我看得出来,他心里正难受着呢。”
苏曼笑了笑说:“凌枫今天才刚刚离婚,如果他心里一点都不难受,那才不正常呢!正是因为他重情重义,所以才会依依不舍。但是也正是因为他博学多才,有理想有志向,普通的婚姻才给不了他想要的幸福。”
“苏曼,看起来,你挺了解我这个师弟啊?你不是刚刚才认识他吗?”莫少秋用好奇的目光看着她。
苏曼却望着出租车外的来往人群,低声说道:“这跟认识的时间长短没关系,有些人就是同频。”
“这......”莫少秋也没有再往下说下去,酒意也让他有点昏昏沉沉的,干脆闭上了眼睛,小憩一会。
而此时的苏曼,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悸动,正在她的心里发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