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坡下来后,刚子小心地牵着春燕,先贴着墙面藏了会儿,确认没被发现后,才缓缓蹲伏下来。
而他们的脚下,有一块不太明显的水泥板,一般人都会以为这是化粪池的盖子,江鸣也是如此以为的,但其实不然。
房子是刚子修的,他清楚得很,水泥板下其实是存草木灰的地方,柴火灶里柴火烧完之后剩下的灰烬不用怎么打理,往里面一推,就能落入积水的池子里,便成了富含氮磷钾的天然化肥溶液,需要使用时就打开水泥板,舀出来就行。
按理说柴火灶里的通道很狭窄,但对于干瘦的刚子而言刚刚好能钻进去。
刚子拿出工具,小心地挪开水泥板,尽量不发出任何的声响。
底下的池子不大,可能就一米见方,高度一米五,最里侧有条斜坡倾斜通向屋内的柴火灶。
由于接连的下雨,里面黑乎乎的积水已经足以淹到髋部,但刚子还是义无反顾探下身子,踩进了水里,然后把春燕也接了下来。
二人简单眼神交流之后,春燕一点头,俯下身子,让刚子踩着自己往上爬。
农村的妇女还是有一把子力气的,一个猛劲儿把刚子撑了上去。
如刚子预料的一样,他从灶台中间的空隙钻了出来,但整个人都已经“黑化”,身上、脸上满是经年累月的黑灰。
他并没有再把春燕拉上来,一是因为她大胸大屁股的,上不来,二来她要在下面负责接应食物。
刚子随即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发现厨房很多东西都不见了。
走到楼梯处又发现大量的铁丝网拦住了去路。
他摸摸腰间,竟是抽出一把铁丝钳,原本是备来撬锁的,竟是意外派上了用场。
刚子小心翼翼地剪开一根又一根的铁丝网,即便万般小心,手上胳膊上还是被划出几道洇血的口子。
十几分钟后,里外几层的铁丝网被剪开,刚子蹑手蹑脚上了楼,他猛然间一抬头,就看见一个矮小纤细的身影站在楼梯顶端。
二人在某一瞬对视了一眼,紧接着,楠楠就发出一声尖锐的惊叫!!
“啊啊啊啊啊啊~~~”
隐隐听到楼下传来尖叫,三人齐齐将目光扫向楼梯间,然后互相对视几眼,几乎是同时冲向楼梯。
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在与楼下的那群人言语周旋,现在他们突然离开,那些村民逐渐开始躁动,发酵已久的歹念最终爆发开来,以青壮年为首的人群开始冲撞大门,紫铜门板已经在冲击下开始出现凹陷。
与此同时,三人回到了二楼客厅,在他们出现的瞬间,刚子身体猛地一颤,一把将江楠楠挟持住,用手中尖锐的改锥怼住楠楠细嫩的脖子。
见到江楠楠被挟持,又听见楼下撞门的声音,江鸣脑子里一片乱糟糟的,但还是开始思考现在的处境。
刚子把江楠楠挟持到身前的位置,而且还谨慎地半蹲着,把自己的脑袋以及其他要害都藏在楠楠的小身板后头。
即便有开枪的机会,也无法在保证江楠楠安全的情况下一枪击毙刚子。
“你们别过来!否则她会死!”刚子语气异常地冷静。
而江楠楠不知看了哪部电视剧里的桥段,居然高昂着小脑袋,耸着鼻头,尽量不让自己哭出来,然后一脸决然地开始大声嚷嚷,“不用管我!!不能让这个歹徒得逞!!向我开枪!”
江鸣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而刚子更加谨慎了些。
“兄弟,你放开她,一切都好说,要食物还是别的,都行!!”江鸣只好轻声规劝道。
“呵,放开她?放开她我就没命了,你们有枪!”刚子冷哼一句。
“呵呵,童言无忌。”江鸣赔笑道:“我们怎么可能有枪。”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警察,而且还是特警,楼下那辆装甲车我认得,就是警用的。”
见周旋无用,江鸣脸色阴沉下来,“你想干什么?”
刚子要求道:“我要食物,你们把食物搬出来扔到后面山坡上,然后放我离开,等我安全了,自然把这个小女娃放了。”
此时章思萌沉思片刻,试探道:“你还有同伙?”
刚子没有回答。
“那就是有。”
言罢,章思萌往后一退,准备去窗边查看情况,但被刚子喝止住了。
“别动!”
刚子现在急了,失去了耐心,厉声道。“快,按我说的做!”
“抱歉,做不到。”江鸣上前一步,冷笑道。
“退后!”刚子嚷嚷着。
江鸣缓缓蹲了下来,手指指向地面,笑道:“听见他们的撞门声了吗?我想大门应该坚持不了多久了,到时候一群人蜂拥而至,把食物都抢走,你也得不到什么,然后等食物吃完,大家一起饿死。”
“楠楠,你就先走一步,我们随后就来找你。”
楠楠坚强地点点头,“嗯嗯!!”
“咚咚咚!”楼下的撞击格外猛烈。
然后江鸣脸上的表情变得可怖,“但是在我们饿死之前,绝对会让你以及你的同伙生不如死!说到做到。”
闻言,刚子有一瞬的失神,但就是这片刻的功夫,江鸣拔枪瞄准了刚子握改锥的那只手的手肘。
扣动扳机,“嘭”的一声枪响在室内炸开,竟是能让耳膜感到一阵刺痛。
随着血花和白色的骨头渣子飞溅开来,剧痛之下,刚子失去了对楠楠的控制。
楠楠机敏地挣脱开束缚,灵活地冲过来,而江鸣则站起身来,就在大小两人错身的时候,江鸣再次开枪,一颗子弹从刚子的头顶灌入颅腔,将里面由神经元构成的脑组织搅成了“豆腐渣”,随着神经元的有序结构被破坏,刚子的意识瞬间溟灭,身子往后倒去。
他的双腿还弯曲着,左臂摊在地板上,右臂则弯折成一个人类关节做不到的角度,耷拉在他的胸口。
头顶的枪洞正在冒血,鼻孔则开始溢出红白相间的黏液。
两声枪响之后,楼下也安静了许多,他们还在狐疑屋内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具干瘦的尸体被扔进了人群。
尸体如一块掷入鱼群的石头,那帮人在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之后,便轰然散开,恐惧开始蔓延,外围的人开始逃窜,内圈的人也在疯狂往外挤。
“还有谁想要食物的?过来拿。”二楼阳台响起江鸣没有丝毫感情的声音。
但对于楼下的众人而言,这话就像是阎王爷发出的口谕,背后意味着死亡。
与其现在被枪打死,还不如饿着肚子苟活几天,说不定还能有所转机。
因此没有人敢再打江鸣他们的主意,像是猢狲一样散去。
可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房屋倾塌的轰隆声,漫漫烟尘开始飘上天空,被阳光照射成绚烂的金色。
那是一座房屋垮塌了。
如果他们在房子旁边,能看到黏菌的生长速度几乎是以秒计的,不到一百秒就能从地面攀爬到楼顶。
此时楼下有几个人明显比其他人更加急切地想要离开。
约莫几分钟后,所有人群都已经远去,但远处又传来几声轰响。
暴雨之后的充沛水分加上炽烈的阳光,对于黏菌而言几乎就是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