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沐雪以为,按照萧瑾岚的性子,楚氏往她院中安插人,她定有一番说辞等着楚氏,拒绝接受。
没成想,萧瑾岚一句话都没多说,十分平静地接受了喜儿。
楚氏和萧沐雪都觉得有些奇怪,但一想到喜儿会想方设法地让萧瑾岚不痛快,便也没再深究。
喜儿入了听雨院的头几天很是规矩,自以为过了观察期才开始断断续续地给萧沐霜传消息。
萧沐霜瞧着都是一些日常,并无异常之处,暗骂喜儿没用。
丫鬟把纸条烧毁,顺着她道:“喜儿真是的,连三小姐绣花这种小事都要告诉姑娘,是打探不到别的,拿这些来敷衍姑娘吧?”
萧沐霜倚在榻上歇息,未置可否。
丫鬟又道:“这府里谁不知道三小姐绣活好?以前见她自己绣的手帕样子好看,绣房还专门问她要过图样呢。”
这个萧沐霜倒是不知道,她心下微动,问:“她何时给过绣房图样?”
丫鬟回想了一下:“记不清了,最近的一次,约莫是在大少爷参加会试前。”
萧沐霜眉头微挑。
这府中的每一个人,她都了解得七七八八,萧瑾楠有多少真才实学,她再清楚不过。
此次会试,萧瑾楠定是中不了,但那人素来自命不凡,即便真的没考中,他也不会觉得是自己才疏学浅,只会一味地从外界找原因。
既如此,倒不如利用此事做做文章,深化大房和萧瑾岚的矛盾,让她们去斗法,她坐收渔利。
想法才落,院外倏地传来一阵吵嚷声,萧沐霜拧眉问:“怎么回事?”
丫鬟快步去瞧,过了一会儿,回来道:“姑娘,是大少爷。”
萧沐霜面露不解:“他怎么会在这里?”
大房的院子和她的红杉院隔得可不近。
丫鬟道:“自打会试后,大少爷成日里郁郁寡欢,说是考得不好,又不肯承认是自身才薄智浅,便日日同朋友吃茶饮酒。”
“这不,喝醉了走错路,吵着要进来睡觉,小丫鬟们说这不是他的屋,他不听,在门口闹着呢。”
说话间,萧瑾楠的声音拔高,辱骂起红杉院的丫头来。
萧沐霜听得烦,道:“找几个家丁把他架回去,在这里吵吵嚷嚷的,回头让人听见了,又要反过来寻我的错处。”
丫鬟领命去办事,不多时,萧瑾楠的声音逐渐远去。
萧沐霜也不想歇晌了,起床喝了些茶,沉思片刻,唤了丫鬟吩咐:“你去打听一下大少爷会试那日穿的什么衣裳。”
丫鬟问:“姑娘打听这个做什么?”
萧沐霜眼神一厉:“用跟你交代么?”
丫鬟缩了缩脖子,转身就走,萧沐霜又叫住她,低声嘱咐了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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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萧瑾楠不知第几次从外头回来,难得没喝醉,正和小厮说着话往自家院中走,却见萧沐霜从里头出来。
他站定脚步,唤道:“五姑姑。”
萧沐霜笑着应:“院里点心做多了,送了些过来给你母亲。”
她以往也时常送东西过来,萧瑾楠不觉有他:“五姑姑有心了。”
萧沐霜轻笑:“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不过,楠儿,我有些时日没见着你了,怎么看着憔悴了许多?”
会试已过,萧瑾楠不必再头悬梁锥刺股,这些日子都在外面鬼混,精神头自然差了些。
但他不敢跟萧沐霜说实话,怕传到老太师耳朵里,被叫去训斥。
萧瑾楠含混地道:“啊……这不是准备会试么,休息不足,难免的。”
萧沐霜状似关怀:“会试再重要,也要注意身子啊,但话又说回来,楠儿这般刻苦,想来定能高中。”
萧瑾楠脸色一僵,没接茬。
萧沐霜忙问:“怎么是这个反应?没考好吗?”
萧瑾楠支支吾吾地不答。
萧沐霜宽慰他:“没事,楠儿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便是不中,也不会是因你学识浅薄,定有其他原因。”
这话简直说到了萧瑾楠的心坎上。
他一拍手,附和道:“五姑姑所言极是!我总觉着,会试时的吃食难以下咽,笔墨也有问题,否则我岂会发挥失常?”
萧沐霜颔首:“正是呢,这些都影响了你,说不好啊,还有别的东西……”
她说着一顿,目光定在萧瑾楠衣裳胸前的图案上,像是才看见,满脸诧异地问:“楠儿,你会试时,穿的是这身衣裳?”
萧瑾楠点点头:“是啊,五姑姑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萧沐霜缓缓皱眉:“没什么,我就是瞧着这衣裳上的花样,有些……”
她欲言又止,萧瑾楠的好奇心登时被勾了起来:“有些什么?”
萧沐霜面露为难:“也不知该不该说。”
萧瑾楠急道:“有什么不该的?五姑姑但说无妨。”
萧沐霜这才道:“我有个远房表兄,学问颇丰,但接连几次乡试均未考中,家中人觉着怪异,疑心有什么奇怪缘由,便带他去庙里找高人算命。”
“高人细算别处都无端倪,倏而见他所着衣裳,便问他是否着那身去参加了乡试。”
“表兄说是,高人将他一顿痛骂,说那衣裳上的图案会使人气运不顺,他穿着去乡试,自然是考不中的。”
萧瑾楠大惊:“竟有这等事?”
萧沐霜轻叹:“表兄哪里知道这些?那衣裳是族中长辈特意为他准备的,他便认为是好意,哪成想人家就盼着他不中呢?”
“姨母生性软弱,此事不了了之,她写信与我姨娘诉苦,那信中寄来的样式,和楠儿你这身别无二致。”
萧瑾楠垂眸看向胸前图案,一时骇然失色。
他就说,以他的才能,绝不会出差错,原来问题竟是出在这里!
萧沐霜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道:“这都是姨母一面之词,说的也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楠儿听过便罢了,别放在心上。”
“你那么刻苦,姑姑相信,不管你是不是同柠儿一样被人算计了,都能在会试大放异彩,为太师府争光。”
萧瑾楠已经听不进去这些话,他脑子里全是那故事。
放榜在即,他一日胜一日地紧张,害怕结果令老太师失望,急于找理由开脱。
萧沐霜的话无疑是最好的借口,他丝毫不怀疑,此刻要做的,便是找到是谁成心害他,将其交给老太师,免得会试失利被责难。
萧瑾楠匆匆跟萧沐霜道了句“晚辈失陪”,而后火急火燎地去找了他的生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