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瑾柠失贞一事就这样被瞒了下来,赵氏怕她想不开,连着往她院里去了几日,又是开解又是劝慰,很是费心。
然而,饶是如此,萧瑾柠仍因此事受梦境困扰。
梦里,她失去清白的事瞒得滴水不漏,对外,她是太师府德才兼备的二小姐。
种种花会诗会,她凭借过人的才能拔得头筹,穆子安被她吸引,亲自求皇帝赐婚,八抬大轿迎娶她。
成婚那日,十里红妆,流水席铺街数十里,穆子安身骑白马,一袭红衣,俊朗得不似凡人。
她们在喜庆的爆竹声里穿街而过,握着红绸拜天地、跪父母,结成人人称羡的夫妻。
红烛暖帐,穆子安泰揭开她的盖头,长指挑起她的下巴,温柔地吻向她。
倏地,风刮开窗户,蜡烛猛地熄灭,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群人,狠狠戳穿她不贞的事。
“她早就被玷污了,这种人怎么配得上殿下?”
“不要脸的女人,欺骗殿下,怎么不去死啊!”
“不贞不洁,枉为女人,丢尽太师府的脸,合该以死谢罪!”
谩骂与逼迫令萧瑾柠无处可躲,她想寻求穆子安的保护,他却一把推开她,一封休书拍在了她脸上:“滚!”
萧瑾柠大哭,扯着嗓子解释,穆子安充耳不闻,绝情地将她扫地出门。
她满身狼狈,只能回太师府,却被拒之门外,阖府上下没有任何一个人待见她。
她游走于街巷,恶毒的辱骂如影随形,逼着她走上绝路。
忽而场景一换,大红的嫁衣眨眼变成白色,穆子安亲手递给她的红绸幻为白绫,刺痛她的双眼。
虚无中,穆子安端着本该是交杯酒的女儿红,冷冷地对她说:“萧瑾柠,你骗得我好苦!白绫和毒酒,你二选其一吧。”
萧瑾柠声泪俱下地恳求,却无人听她内心的凄苦,她被迫选了白绫,悬梁自尽。
窒息的痛楚压着脆弱脖颈,她拼命呼吸,喉间发出濒死的求救。
“不、我不想死……救命、救命……”
“小姐,醒醒,小姐——”
耳边有声音呼唤,萧瑾柠猛地挣脱白绫,“蹭”一下坐起来,捂着脖子大口喘息。
翠儿倒了杯水过来,一手拿着,一手轻拍她的背:“小姐,又做噩梦了?”
萧瑾柠满头大汗,虚脱地问:“是……梦吗?”
翠儿点头,慢慢给她喂水:“小姐,您连着好几日都从噩梦中惊醒,要不咱们还是找个大夫瞧瞧吧?”
萧瑾柠喝完一杯水,摇头。
她很清楚,这是心病。
心病还须心药医,只有解了心中的结,她才能睡个好觉,否则什么大夫都没用。
失贞已是定局,她无力改变,唯有在往后的日子中慢慢淡忘,至于她心心念念的另一件事……
萧瑾柠缓缓靠回床榻,敛眉思考起来。
穆子安待她不一般,只要她用点手段,应当能顺利嫁给他,但这手段要怎么使,就得好好思虑了。
毕竟她和穆子安男未婚女未嫁,独处的机会不多。
萧瑾柠苦思冥想,此后再未睡着。
天快亮时,她撑不住困意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将醒未醒之际,隐约听到丫鬟们在说话。
“小姐日渐憔悴,这样下去可怎么了得?”
“是啊,小姐不让我们禀报夫人请大夫,就这么日日熬着,等到诗会时,怕是不能见人了。”
“那樱花阁诗会年年有,小姐如今这般,去不去还是未知数呢。”
丫鬟们是在外面说话,声音不甚分明,萧瑾柠听了个大概,忽而一喜。
对呀,诗会!
早在女儿节时,她就隐晦地跟穆子安提过樱花阁诗会,他虽未明确地说会去,但听那话中的意思,应是不会缺席的。
这诗会就在三日后,不正是她的机会么!
萧瑾柠蠢蠢欲动,也不再睡了,起身唤翠儿进来伺候。
梳洗停当后,她道:“翠儿,我记得你有个远亲在六皇子府当差,没错吧?”
翠儿点头:“小姐好记性。”
萧瑾柠摸摸腕间的镯子,吩咐道:“你去找那远亲,打听打听殿下可要去三日后的樱花阁诗会。”
翠儿下意识地问:“小姐要去?”
萧瑾柠“唰”地看过来:“本小姐的事,轮得到你过问?”
自打玉音寺回来,她的脾气愈发地差,翠儿不敢多嘴,恭声应“是”,转身出去办事。
当日,府中后厨采买,翠儿给管事的塞了点好处,跟着出门,找到六皇子府的远亲询问萧瑾柠交代的事。
可巧,六皇子府今日来了几个穆子安的朋友,谈及诗会一事,穆子安说要去凑凑热闹。
远亲如数告知翠儿,翠儿喜滋滋地回府复命。
萧瑾柠听完笑逐颜开:“甚好。”
翠儿不多言,立在一旁候命。
萧瑾柠将她喊道跟前,附耳吩咐:“你明日再出门一趟,买一点……”
翠儿大惊:“小姐,这是、这……”
萧瑾柠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沉着脸道:“玉音寺的事我没过多追究你,此事你若再办不好,就莫怪我不念主仆情谊了。”
翠儿哭丧着脸,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萧瑾柠看着她的表情心烦不已,摆摆手道:“下去吧,明日办完事再来见我。”
翠儿咬着唇出了里屋,坐在檐下发愁。
喜儿扫地经过,问了句:“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愁眉苦脸的?”
翠儿看一眼她,连声叹气。
喜儿心中微动,在她身旁坐下,温声问:“可是小姐又发脾气了?无碍的,避一避就好了。”
翠儿眉头紧锁:“这不是避一避能解决的事。”
喜儿追问:“究竟是怎么了?”
翠儿心头惴惴,惶恐不安,本就想找个人合计合计。
喜儿以前是萧瑾柠的大丫鬟,伺候时间久,比她了解萧瑾柠,说不准会有法子,翠儿咬咬牙,索性就说了。
末了,她抓着喜儿的胳膊问:“喜儿姐姐,你说这该怎么办呀?”
喜儿道:“主子下令,我们做奴婢的,唯有遵从。你也别愁了,照做便是,成与不成的,左不过是小姐高兴不高兴的区别。”
翠儿叹息。
喜儿拍拍她的肩膀,起身继续忙活,到了晚间,等所有人都睡下,她才偷偷摸摸地去了萧沐霜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