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命人左右观察,发现适合攻打的只有东、南、北三个方向。
徐州城北,正对着黄河,因此,崇祯年间修建的徐州城,北门是水门。(崇祯修建城池,是在洪武城的原址上修建。)
北面城墙与黄河之间,仅有一条三五丈宽的小路,平素是作为码头存在的。
想要从这里攻城,却是千难万难!
纵深展不开,只能成为城头守卒的活靶子!
这个方向,首先就被洪承畴排除了。
清兵准备攻打的地方,却是东门。
薄雾已经开始升腾。
一里外的城头,笼罩在了薄纱中。
城头静悄悄。
洪承畴手持单筒望远镜,在晨曦薄雾之中,打量着城头。
只见城头旗帜,早已经被晨雾打湿,低垂在旗杆上。
而城头的火盆,燃烧了一夜之后,也已经熄灭。
三三两两守卒,正靠在女墙上打盹。
城内隐隐有了狗吠声,很显然,这是有早起的人,开始出门了。
这座城池,即将苏醒……
然而,城头上的守军,却是熬了一夜,在这晨曦时分,再也熬不住了,开始打起了瞌睡!
这是徐州城防守最松懈的时候。
“明军没有防备?”
洪承畴的眼睛亮了!
好机会啊!
面前的护城河,早已被冰封。
刚刚从双沟渡过黄河的他,自然知道,护城河这样的流速缓慢的河道,冰层的厚度,早就可以过人了!
也就是说,只要他们摸到了城墙下——徐州城头,就要挂上大清的旗帜!
“传令!”
“各部立刻准备,半柱香之后,全军攻城!”
“全军攻城?
难道不留下预备队吗?”
祖泽潜脸色一变,止不住询问起来。
他是祖大寿弟弟祖大弼的长子。
作为祖家幸存不多的嫡系,祖泽潜的手中,掌握了镶黄旗汉军旗两千精兵。
洪承畴点了点头: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此时正值黎明时分,守卒疲惫,换班的士卒还未起床。
这正是咱们一鼓作气,拿下徐州的最佳时间!
你我兵力不足,若是错过了这个时机,一旦明军反应过来,可就再也无法拿下徐州了!”
祖泽潜一想也是,遂不再相劝。
他唤来手下将领,开始布置起来。
……
徐州城头。
邢夫人一身戎装,却像个老农一般,席地而坐。
周围全是坐在地上的士卒。
士卒们的手边,摆放着一杆杆火枪。
弹药早已装填完毕,只要站起来,趴在堞口,就能射击!
士兵们的手里,人人都握着一枚手榴弹。
后盖已经打开,只要拉开引线,就会爆炸!
已经全军更换燧发枪的高杰大军,虽然前装膛线复汉枪的数量,只有小半。
但是,今日的他们,最低都是燧发滑膛的光化枪!
这东西射速要比火绳枪快多了。
还不用点燃引线。
很是适合偷袭!
只要清军到了近前,命中率堪称恐怖!
靠近外侧的女墙上,一捆捆稻草人,套着鸳鸯战袄,正歪歪斜斜的依靠在城头。
时不时,有人晃动几下稻草人下面的竹竿。
远远看去,就好像守兵换了个姿势一般。
遍布城头的大小火炮,已经装填好了弹药。
只待一声令下,就能轰击城外。
明军,早已等了半宿!
……
胡茂祯是中军将官,他身边放着一柄腰刀,两只手,却把玩着一把硕大的短枪。
正是荣光四号,十二管!
“夫人,城头终究有些危险,您还是去帅帐等着末将给你报捷吧!”
胡茂祯的脸上,横肉跳动着。
邢氏摆了摆手:
“怕什么?
兄弟们都在厮杀一线,我还能躲在了后方不成?
再说了,陛下给我鸟枪换炮,区区洪承畴,我何惧!”
胡茂祯仔细一想也是,遂不在相劝。
“等着吧,待清兵攻城,就给我狠狠的杀!”
邢夫人的脸上,毫无惧色。
她知道,自己孤儿寡母,纵然有着皇帝的信任,但是,军中难免有觊觎她位置的人。
因此,哪怕是强撑着,她也要学了秦老夫人!
只有她身先士卒,亲临一线,才能稳住了自己的地位。
这就是现实!
城头上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洪承畴一头撞了上来。
而城内,也已经遍布骑兵!
参将孙喜策、游击赵亮、杨鸣凤,各自率领五百精锐骑兵,正整齐的排布在城门洞附近。
战马蹄子上,裹着厚厚的棉布。
马嘴上,更是套着嚼笼。
这是为了防止大牲口弄出动静的办法。
……
半柱香的时间,眨眼即至。
汉军旗都是辽东精兵,速度自然很快——他们已经做好了进攻前的准备。
“挑出五百神枪手、神射手,给我瞄准了城头守卒,一旦明军反应过来,给我立刻干掉他们!”
“火炮手、神射手,朝前抵近射击范围后,立刻瞄准城头,随时准备开火!”
“其他人,以牛录为单位,每个牛录两把梯子,给我悄悄靠上去!”
……
洪承畴接连下发了命令。
清军猫着腰,开始小跑着朝城头跑去。
火枪手、神射手们,直到抵近护城河附近,才端着枪,瞄准了城头。
而城头的守军,依旧没有反应过来。
雄伟的徐州城头,安静的可怕。
甚至,寂静之中,带着几分让人心慌的恐惧。
洪承畴成竹在握的心头,猛然跳动几下。
然而,看着抬着梯子的清军,即将渡过护城河,突袭徐州的巨大喜悦,却占据了洪承畴的脑海。
“咔咔!”
一面面梯子,被清军竖了起来,靠在了城头上。
有些梯子,顶端还带着弯钩,勾住了堞口。
清军中身穿重甲的巴牙喇,开始巴着梯子,飞快的朝上爬去!
直到这时,城头才响起了一声惊慌失措的喊声:
“不好!
敌袭!”
这一声叫喊,唤醒了城头士卒,刚刚还在寂静的城头,猛然间就闹腾起来:
“不好了!不好了!
清军杀来了!清军杀来了!”
“哐哐哐!”
不知悬挂在何处的警钟,响了起来。
依靠在堞口的明军“士卒”,左右晃动着。
薄雾下 ,远远看去,一个个稻草人,就好像是真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