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离得远了,看不大清楚。
然而,张志成却知道,皇帝规定必须在道路两侧,各栽种五行树木。
勤劳而聪慧的百姓,就选择了果树。
果树……
善良而朴素的百姓,这是在为将来可能有的饥荒做准备啊!
一场天灾。
从不知饥荒为何物的明人,开始了节俭……
身为锦衣卫,世代都是吃皇粮的。
张志成怎么不知道——自从大明洪武太祖立国以来,就不曾有过大规模的灾荒!
甚至,每每地方遭灾,朱家皇帝们,总是要开仓放粮。
这可不是施粥!
而是细米白面的发粮食!
很多时候,还直接按照户数、人口赠送,每丁能够领了数石粮食之多!
大明立国近两百八十年,前两百六十年,都不知饥荒为何物。
民间奢靡之风盛行。
甚至,很多小百姓死后,都要用青砖裹墓!
三代勤劳之家,甚至能够穿得起丝绸!
大明更是直接规定了法律——除了商人不准穿丝绸外,黔首百姓,都是不禁止的。
“唉!”
张志成叹息一声。
一场天灾,神州满目疮痍啊!
“昔年,我尚幼之时,阿耶做的是锦衣缇骑的差事。
有一回,阿耶做了私活归家,赚了五两银子的外快。
他一边吃酒,一边与我说笑。
言:此次办事,却是一馋嘴鬼犯了事,却正好为家里挣了一座房子。
那厮想吃牛肉,集市上恰恰连续三天,都不见病牛屠宰。
这厮遂给自家牛犊喂了一截铁钉,结果,被官府胥吏看出了毛病,连人带牛,全给扣了。
因为我家是道门之后,那家人就特意托人请了我家阿耶,让我阿耶想想办法。
我阿耶就用小手段,取出了钉子,让他免予刑罚。
这件事,官府也是知道的。
毕竟,县官也不想因为一个耕牛,就真的打了一百棍。
那是会死人的……”
宰杀耕牛,之前朝代都是重刑。
例外的是宋明两代,因为经济繁荣,社会富庶,这个刑罚,就不适合了。
《宋刑统》:
“诸故杀官私牛者,徒一年半”、“主自杀牛马者,徒一年。”
南宋时期,经济总量是比不上北宋的,因此刑罚变得更重:
“诸故杀官私马牛徒三年”。
即便是致伤致残,只要影响了正常使用,一律按杀死罪对待。
如果杀死自家养的牛,则要劳动改造一年半,一下子比北宋多出了半年。
到了明代,社会发展成为封建时代的顶峰,宰杀耕牛的处罚,也就变轻了。
《大明律》:
“故意杀死他人马牛的,杖七十,徒一年半;
私宰自己马牛的,杖一百。
耕牛伤病死亡的,不报官府,私自开剥,笞四十。”
黄得功哈哈一笑:
“这位老兄,倒是与我一般嘴馋。
想当年,我年幼时,一样偷偷将母亲酿的酒,给全喝光了。
张爵爷你还不知道,我自幼父亲没得早。
母亲就靠酿酒,维持家业。
老娘看到我吃光了酒,恨不得捶我一顿。
咱第二天就掂着刀子,上阵砍了两个东虏,整整换回五十两赏银。
那时,某才十二岁……”
黄得功哈哈大笑:
“咱们大明人啊,除了这二十来年,可从不愁吃喝。
嘴刁,才是常态。
故意将耕牛弄病,好名正言顺的屠宰,并不罕见。
市里巷间,可屡屡发生。
虽然被发现后,一顿屁股之灾是免不了的。
但是,地方官审理起来,总是要做了开恩处理。
毕竟,民间富庶,这些事情,是禁绝不了的。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实际上,明代刑狱并不重。
明代地方官府,在处理事务的时候,经常都会做了减轻的处罚。
打屁股、带枷,是最常用的手段。
比如李自成丢了军文。
这可是军事情报啊!
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大事。
结果——也就是带枷示众罢了。
“伯爷说的是,我也是一个馋鬼。
每日里,总想鼓捣点新鲜玩意尝尝。
说个你可能不相信的,当年,我学习鬼火耗子的手段时,恨不得舔一舔那是什么味道!”
“那味道一定棒极了!”
黄得功双眼放光。
鬼火耗子的手段啊!
肯定比最烈的酒还烈!
张志成苦笑着伸出了自己的手掌。
一块红色伤疤,出现在两人眼前。
这伤疤,就是当年留下……
“伯爷要是试试,咱大明可就少了一个伯爵咯!”
黄得功大笑:
“娶最美的妞,喝最烈的酒。
纵然蛇毒跗骨,只要一时爽了,又岂会在乎了!”
“哈哈哈!”
两人相视大笑。
(注:给耕牛喂铁钉,然后拉去屠杀,是我零几年的时候,在一本明代中看到的故事。
名字想不起来了,毕竟,看过的时间,可能比有些读者还要大。
我清楚的记得,书扉标记的是古籍无修复版。
内容有很多缺字,几乎每一页都有注释,标注着古本已经缺失该处字样。
这件事的最后结局,是一个高明的兽医,取出了铁钉。
耕牛没死,也就不用砍头。
最后,县令的处罚是这个人带着大枷,在官府门口站了三天。)
(关于铁钉——是不是很多人信誓旦旦的说中国古代没铁钉?
问问他们,棺材上钉的叫什么……
我们木工不大用铁钉,是因为卯榫结构更加结实罢了。
《阿房宫赋》有没有人会背?
“钉头磷磷,多于在庾之粟粒”这句话说的什么?
不就是形容钉子的么!
北宋建筑大师李诫,编写的《营造法式》中,更是出现了十几种不同规格的钉子。
比如:“椽钉”、“角梁钉”、“飞子钉”、“大小连檐钉”、“白版钉”、“搏风版钉”、“横抹版钉”等等。
这是常规的,仅仅是大小的差别。
还有异形钉:葱台头钉、猴头钉、卷盖钉、圆盖钉、拐盖钉、两入钉、卷叶钉、门钉……)
黄得功看着短短时间,就已经天翻地覆的天下五大都,内心的震撼,无以言表。
他很期待。
若干年后,自己返回大明,看到的,又该是怎样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