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桢一愣,转而瞬间明白。
经过这两年的遭遇,江南士绅是女真背后金主的事情,已经被他看穿了。
皇帝的意思,他自然明白。
这是哀其不争啊!
大明善待士人。
不管是官场中人还是举子们,都能享受大明的红利。
天可怜见!
皇帝陛下自己穿了整整17年打补丁的衣服,也没短了他们的俸禄。
一直以来,短缺俸禄的,都只是宗室和军方罢了!
文臣、文人的俸禄、优免,从来都是按时发放的。
就是这群人,做出了卖族求荣的肮脏事,做了那注定要被钉在耻辱柱上的汉奸走狗!
然而,却回过头来,将一切脏水,全部泼向了朱家人……
李国桢唏嘘不已。
贼子该死啊!
怪不得皇帝离开京师前,曾经写下“文臣个个皆可杀!”
怪不得皇帝离开的前几天,嘴里一直在说“文臣误我”、“文臣误国”。
彼等全部该死!
……
朱由检话锋一转,开口道:
“朕不日就要返回汉都,你是留在京师,亦或是跟朕返回。”
李国桢豁然站起,张嘴就要说些什么,又颓废的坐倒在椅子上:
“陛下,臣已经废了……
臣骑不了马,开不了弓了……”
李国桢的脸上,爬满了颓废。
身为勋贵,按照大明规矩,是要领军上了战场的。
哪怕军事能力有限,就算做个样子,也是要到场的。
因为——世代与国同休的他们,就是军中的主心骨。
因为只要他们这些勋贵出现在战场上——士卒们无不想要搏一个公侯万代。
他们只要朝大军之中一站,就是士气的保证。
勋贵领军,就是在无言的告诉将士们——想公侯万代、与国同休吗?
那就拼搏吧!
要知道,大明是世袭制,不管是匠户们,还是军户们,只要拼搏立功,都能给后代留下祖传的地位。
如此一来,他们岂能不奋勇争先?
(这就是明朝一朝,文人从土木堡之时起,就一直在推动——以募兵制、代替军户制的原因。)
李国桢满脸颓废……
一只腿已经废了的他,再也骑不了马,上不了战场了。
“哈哈!”
朱由检大笑。
就在李国桢诧异看来的时候,却听皇帝笑道:
“骑不了马,那坐在船头,总是能做到的吧?
朕有水师,不能陆战,那就给朕,给大明——看着水师的儿郎们!
再说了……
朕的锦衣卫,也是要人的。
这世上从来没有废物的人,只有废物的心!”
朱由检起身,伸手放在李国桢肩膀上:
“况且,经此一事,李卿怕疼否?”
对啊!
李国桢大喜。
不能骑马打仗,坐在船上,总是能做到的啊!
再不济,去了锦衣卫,以他的爵位、也是一个利器……
听到皇帝问他怕不怕疼,李国桢当即道:
“臣死都不怕了,又岂会怕疼!”
“好!”
朱由检大笑:
“来人!”
朱由检冲着门外一挥手。
一众军卒冲入,为首的将官大声道:
“末将在。”
朱由检挥手:
“送襄城伯去吴大医处。
告诉吴大医,不论花费多大的代价,一定要治好襄城伯的伤腿。”
啥?
我这腿还能治好?
李国桢瞪大了眼睛……
还不待他询问出声,一众军卒已经抬起他,拔腿就跑……
身后,朱由检眼神闪烁。
他几乎是白手起家,李国桢可用可不用。
有了这两年的遭遇,他再次重用李国桢——岂能收不到效忠了!
手套,还是要多备一些的好……
……
王承恩站在皇帝身边,陪着主子慢悠悠在城头来回走动。
刚刚吃过了晚饭,朱由检要散步消食。
“皇爷,老奴刚刚接到密报,勇卫营的儿郎,已经赶到了辽海卫、三万卫一带。
他们会按照陛下的计划,横穿茫茫林海,赶至赫图阿拉。
然后从北向南,将女真驱逐至金州,从而毕其功于一役!
(金州:辽东半岛最南端,后世大连附近)。”
朱由检挥手:
“章程早已定下,又何必再问?
手中无我百姓鲜血、愿意投降者,可以不杀。
但凡有我百姓性命,留之何益?
辽东无尽百姓,京畿无尽百姓,女真寇关,数次被杀的百姓……
他们需要公平!”
说实话,他不是一个弑杀的人。
前提是——必须公平!
如果丧失了公平的公平,那就是在犯罪!
公平,必须是赏罚分明的公平!
如果以牺牲一群人的公平,来推行公平,这公平不要也罢!
王承恩嘿嘿一笑,不再言语。
皇帝的意思,他明白了……
王承恩自然不是做的无用功,而是手下的儿郎们,要做了那以绝后患之事,他总是要帮着儿郎们打了预防针的。
有了皇帝的这句话,就算他日那群豪绅再次回到朝堂,也已经盖棺定论了……
任谁,也别想再翻案……
……
就在王承恩为领兵的太监们,多谋一份保证的时候,李国桢也被送到了吴有性处。
听完军卒转述的皇帝命令,吴有性抓着李国桢伤腿看了又看。
李国桢不敢乱动,一双遍布风霜的眼眸,希翼的看着吴有性。
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那颗死寂的心,被皇帝的言语,打开了一道缝,露出了一种叫做希望的光芒。
许久之后,吴有性才松开了手。
“吴大医,如何?
我这条腿,可还有救?”
李国桢小心翼翼的问着,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人。
“难!”
吴有性一个字,让李国桢的眼神瞬间暗淡下去。
“那,李某就不打扰吴大医了……”
李国桢哀叹一声。
皇帝给他的希望,却又再次破灭……
自己废了啊……
“走什么?
谁说我不能治了?”
吴有性一句话,又将李国桢拉了回来。
“当真?”
“哈哈!”
吴有性大笑:
“老夫虽然是皇家医院的医正,这皇家医院却是军事单位,因此,某也算的是有军籍在身的。
军中自然没有戏言。”
吴有性摆了摆手,风淡云轻的道:
“你这伤,虽然难治,却也是能治的。
最起码,在我这里,是并不麻烦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