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曹化淳无法叫出每一个人的名字……
但是,军中的小旗,他却都能做到了脸熟。
这都是自家的崽子啊!
曹化淳眼眶微红……
每折了一个,都是在自己心头割肉。
曹化淳深吸一口气,不让自己的异样,被人看到……
听到曹化淳说要给自己一行请功,谢三咧嘴大笑。
笑声还未吐出,就牵动了伤势,疼得他龇牙咧嘴,唏嘘不已。
“呼、呼……小的替……唏、唏……兄弟们谢过……督公了……”
谢三强撑着,说完了这句话。
刚刚止住血的伤口,再次崩裂,染红了绷带。
此时,激战时的荷尔蒙散去,疼痛袭遍全身。
谢三被包成了粽子的脸,皱巴成了一团。
曹化淳点点头,仔细交代让他坐船南下,前往后方休养,然后,挥手让人将谢三带出。
待到谢三离开,曹化淳一把扯下了脸上的假胡子。
“汝母婢!
这个仇不报,老子誓不为人!”
刚刚还强忍着的曹化淳,眼眶已经通红!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
昔日,千军万马崩于面前,他都能面色不改。
今儿,五个小旗的折损,却让他动了真火……
曹化雨坐在一边,任由兄弟骂骂咧咧。
待曹化淳发完了心头邪火,才开口道:
“河西务、香河两战,自东莪以下,我们抓住了八百多东虏兵。
东虏朝廷南下在即,陛下又让你我撤离。
这些人若是看管不善,终归是个祸害,这些人是杀是剐,你来拿个主意。”
“陛下让留着!”
曹化淳怎么不知道仲兄的意思,他翻了个白眼。
真当自己不想这么干啊!
陛下不让,他有啥办法?
曹化淳没好气道:
“不瞒兄长,我倒是也想直接一刀子捅了,为我儿郎报仇。
然而,陛下却让你我留着,说是另有他用……”
曹化淳很烦躁。
以他的脾气,这些俘虏,谁不是恶贯满盈的刽子手……
还是直接一刀砍了的好。
但是,陛下葫芦里藏了另一副药——
竟然特意传来密信,让他尽量搜集东虏降卒,以为他用。
这些人,他杀不得!
曹化雨呵呵一笑,揭过这一茬,他继续道:
“陛下让你我撤往大沽,由水路前往山东,却是为何?”
听到兄弟再套口风,曹化淳没好气的接连摆手,声音也提高了三度:
“仲兄做你自己的事去吧!
不该问的别问!”
曹化淳的确火气大。
这倒不单单是因为谢三等人的事情。
而是——皇帝让他带着俘虏,去山东办一件事……
每每想起这事,曹化淳就觉得头大。
特娘的!
这件事若是办不成,那就失了圣眷。
若是办成了……
一旦泄露,他祖宗十八代都将完蛋!
甚至,怕是早已化为白骨的老祖宗们,都要被人刨出来挫骨扬灰……
里外难做啊!
曹化淳揪着假胡子,没几下,就撕扯成了一地碎毛……
闻言,曹化雨眼神闪烁几下。
虽然兄弟不说,他却已经从兄弟的反应里,猜到了结果……
皇帝这一次,怕是要借着曹家的手,铲除了某个家族啊。
大夏天的,燥热难耐,坐了一会,浑身就出满了汗水。
曹化雨却生生打了个冷战。
见到兄弟愁眉不展,曹化雨叹息一声,开口道:
“老五,为兄已经年过花甲,就算死了,也是高寿了。
而你,也早已天命之年。
也不是死不得的人!
我曹家,本是贫寒人家,幸得陛下信任,才在这乱世里,有了一碗安生饭食。
你我当知感恩啊!”
曹化雨是谁?
这人可是五军都督府的后军都督!
那当得是长了一个七窍玲珑心的人儿。
话术自然高明的很。
他隐晦的点出了这件事不管成不成,曹家都是人家眼中钉肉中刺!
只有齐心合力,将事情做好,才有了保住曹家的可能!
二哥的话,让曹化淳下定了决心。
他抬头一看,只见曹化雨那沟壑纵横的脸上,全是热汗。
这么热的天,二哥不顾炎热,开导自己……
曹化淳心中一阵温暖,脸面却紧板着:
“去去去!
我都黄土埋了脖子里,哪里还不懂这做人的道理!
仲兄还是忙自己的事情为好!”
“哈哈哈!”
曹化淳说的凶神恶煞,曹化雨却听出了兄弟的意思。
这是想要将他摘出来啊!
老五啊,老五!
咱们是亲兄弟,就算你有心保我,人家能放过我吗?
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
这件事,我插手插定了!
见到曹化淳已经下定决心,要去完成任务,他当即起身,一边朝外走,一边一语双关道:
“老了,不中用了,当年那在我背上长大的小子,竟然开始嫌弃我咯!”
室内。
曹化淳浑身一震。
二哥的揶揄与暗示,他听懂了。
就算他想将家人撇清,但是,人家报复的时候,会放过他家人吗?
不会!
既然如此……
那就将事情做绝吧!
看着二哥离去的背影,曹化淳眼神凝起,寒光闪烁,低声呢喃道:
“既然泄露了消息,我全家难保……
那么,我就不让它泄露!”
朱由检的动作快,曹化淳的动作更快。
就这么一晚上时间,曹化淳手上的兵力,已经完全撤出了香河、武清等地。
甚至,就连河西务的粮食,也全部装了船……
他让曹化雨先行一步,带着前锋,去往大沽。
就在渤海湾内,他准备了一支船队。
去年,这一支船队,更是帮着皇帝,将最后的忠臣,全部运出了北直隶……
今年,再一次派上了用场……
……
天亮了。
京师。
清军先锋部队,在代善的带领下,已经到了通州。
按照原定计划,今日一早,大清中枢就要全数离京。
大清皇父摄政王王府。
多尔衮站在大殿内,抬头看着雕龙画凤的房梁,微微叹息一声:
“昨日繁华,竟然宛若做梦一般……
此次南下,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就在此时,冯铨快步走来:
“皇父摄政王!”
冯铨跪地行礼。
“皇帝的车架到了何处?”
多尔衮开口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