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汉都码头,逆流汉水而上,就是郧阳。
翻越群山,便是安康盆地。
安康之西,那里叫汉中。
而张献忠,正在汉中城外的米仓山。
李定国降了,甚至还一天一封书信,想要义父张献忠也投降了大明。
纵然张献忠至今也不曾明确表态,朱由检却已经收到了情报。
自张献忠以下,大西上至其余三大义子,下至普通军卒,无不已经准备投诚。
要不是张献忠至今还不曾表态,大明早已尽收西南江山。
滔滔江水不休。
熟悉地理的都知道,汉江是一个典型的纺锤状。
上游、下游江面狭窄,甚至,武昌三镇处的入河口,更是只有几百米宽。
而均州(丹江口)以下,至襄阳这一段,因为王府洲岛屿的阻挡,使得江面宽阔如湖。
襄阳以上的这百十里河道,则是宽达两里的巨河。
今日有风。
风不甚大,却也不算小。
波涛阵阵。
一行船队,喷吐着黑烟,在蒸汽白雾的陪伴下,逆流而上。
居中的蒸汽机船船头。
朱由检负手而立。
眼看着船首撞球劈涛斩浪,掀起片片白纹,给碧绿的江水,染上一抹油彩。
朱由检轻笑一声,暗自低喃:
“老张要脸,想要找个台阶。
朕,亲自来了!
你要台阶,朕亲自递给你。
朕已经仁至义尽……”
这厮虽然是混球,将多灾多难的大明,拖入深渊。
但是,张献忠也有家国种族大义。
就凭历史上他最后时刻,毅然命令大西国上下投靠大明,合力打鞑子……
朱由检就会饶了他一命!
自家人打生打死,这是华夏内部的事。
谁打赢了谁大哥!
哪怕是打出了狗脑子,也是我华夏内务!
岂由外人指手画脚?
我华夏的皇位上,哪怕是坐上去条狗,也比坐了狄夷之君强!
在家国大事,在种族大义上只要不糊涂,朱由检就认他是好汉!
亡国和亡天下……
朱由检这个愤青,宁愿选择前者。
他是愤青。
因为太热爱,才有了愤……
王辅臣站在皇帝身侧,枯燥的乘船而行,让他感到百般无聊。
甚至,还有点小恐惧。
这个横行草原无敌手的“活吕布”,最怕的就是水。
尤其是汉江这个一眼看不到底,不知到底有多么幽深的大型江河。
王辅臣眼皮直跳:
老子是旱鸭子啊!
这么深的江水,一旦掉下去,那就爬不起来了……
“呼!”
一阵风吹来,浪涛上涌。
几许水花,溅上了甲板,还不待流到王辅臣脚下,就已经顺着倾斜的甲板,排进了江中。
“哎哟!
妈耶!”
王辅臣低呼一声,止不住朝后退了几步。
“陛下,这……”
王辅臣心里害怕,然而,皇帝点了他的护军大将,他又不能离开,只好找借口道:
“江上浪急,陛下圣体金贵,还是进仓歇息吧。”
“怎地?”
朱由检转身看着他,似笑非笑道:
“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马鹞子,竟然怕水?”
“臣,臣……”
王辅臣挠挠头,憨憨笑着:
“臣是在北方长大的,下了水,也就能狗刨几下,一丈远的河沟,臣就要沉底了。
这,这汉水……
实在太宽,臣下去了,只有喝饱的可能啊!”
王辅臣弱弱的辩驳:
“不是臣不会水,而是臣游不远呐!”
“哈哈哈!”
朱由检大笑。
“这可不行,水性这玩意,就是练出来的。
不信——
你这会跳下去,朕不让人救你,不要三五回合,你就能漂在水面上了……”
“不……臣不敢……”
王辅臣使劲摇着头,就像拨浪鼓一样。
他恐惧的连连后退。
这么大的河,单单瞄了一眼,都快要吓死人了。
真要是跳下去,那还有活的?
王辅臣瞥了皇帝一眼,腹诽道:
陛下净会开玩笑,可不是漂起来了么!
老人们都说,只有冤死鬼,才是在水下站着的。
正常人淹死了,都要浮起来呢……
俺马鹞子,可不是傻子!
朱由检见状,也不在逗他,当即走回了甲板正中:
“搬个摇椅出来。”
他对王廉吩咐一句。
又扭头对王辅臣道:
“会下棋不,陪朕手谈几局。”
王辅臣眨巴几下眼睛:
“陛下,臣就会下象棋。”
朱由检呵呵一笑。
虽然前一世,他也只会下象棋,但是,架不住崇祯会下围棋啊!
甚至,段位还挺高……
就是这象棋,许是太过市井化,崇祯竟然不甚了解。
甚至,还不如自己呢!
“王廉,再拿一副象棋出来!”
不多时,棋盘摆在了摇椅之侧。
朱由检侧躺摇椅上,晃晃悠悠。
王辅臣坐在椅子上。
王廉摆好了棋局,束手站在皇帝身后,时不时推动摇椅晃悠,不让椅子停下。
两人猜了红黑。
王辅臣先行。
一炷香之后,王辅臣双马双炮双车,都被干掉。
整个棋局上,只剩下两个边卒,一象一士,外加一个老将。
而皇帝,竟然还有一车一马一炮不说,甚至三个卒子,都已经拱过了河。
甚至,还有一个当头卒!
在残局上,三个当中小卒,可是大杀器了。
不过,朱由检已经用不上……
此时,王辅臣的老将,已经被逼得来到了角落,看住了将位的,是朱由检的当头车。
王辅臣的老将,只剩下三个腾挪的位置了……
“马后炮将军,死局了。”
朱由检淡笑一声,落下了马。
王辅臣的确不会下棋,没几下,就已经是死局。
草原上能令小儿止啼的活吕布,看着自己的棋面,不由抓耳挠腮。
浑然不似大将!
他皱眉苦思:
怎么就死棋了呢?
皇帝的炮架在马后,眼看是就要打了我的老将。
我要是动老将呢?
咦?
好像不能,他的马正在当头看着呢!
我老将要是动了,正在陛下的马蹄下。
王辅臣急的抓耳挠腮……
难道,自己真的死局了吗?
这棋局,怎么看怎么没救啊!
不行,我偷个子……
王辅臣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指着旁边的大船道:
“陛下,为什么咱们乘坐的这一个蒸汽机船,没有那种大飞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