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谷义高谈阔论。
他画出了一个又一个大饼:
什么,五天之内,要征召八千民夫……
什么半个月时间,在英山边境,修建多少多少关卡……
什么英山境内,一定要建立巡逻机制,保境安民……
什么修缮城墙,制备守城军械,将英山县城,打造成一个“五百年不可攻克”的雄城……
……
乡老们惊呆了!
卧槽!
前两年何复何知县,那么厉害的人物,都不敢这么玩!
小土豪们惊呆了!
老天!
这么大的动作,这是要献上多少银子、多少钱财,才能做到的?
这老狗,怕——又是一个嘴炮工程吧!
然而,一想到酒楼大堂内,那几十号衙役……
土豪们就不敢吱声了。
……
酒过三巡,程谷义找了个借口离去。
而程笠源,则是以师爷的身份,将真面目露了出来:
“诸位乡贤,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
你们想想看,自从皇帝继位以来,每每不顺。
反倒是先前那位……
不但在宛襄站稳了脚跟,更是立下汉都。
年底更是取得了袄儿都司大胜!
这么一对比,咱们弘光皇帝陛下……
着急啊!
这年头,谁要是有点兵马,马上就能连升三级!
你们说,要是咱们英山出了一支强军。
陛下岂能少了赏赐?
这是咱们自己人组成的强军!
到那时,诸位都能弄一身官袍穿穿!
虽然一入军户,世代都要当兵。
但是,这可是乱世,手里有兵,咱们不慌啊!“
这话倒是正理。
程笠源的这句话一出,众人纷纷看向了这个“一撮毛”师爷。
一双双原本低垂的眼帘,也纷纷闪烁着烛光。
众人的眼神,像饿狼一般。
妙啊!
虽然官场瞧不起武将……
但是,披了皮,那就是人上人!
有了家里的财产,到时候让儿郎们冲一冲,熬夜多读点书。
实在不行,找几个寒门学子,嫁出去几个女儿……
咱家未必就不能走入“正途”了。
那权倾天下的张相爷,一样是军户出身。
……
程笠源一见众人的反应,就知道大机会来了。
当即,他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继续忽悠道:
”只要保住了英山,就是保住了咱们的家业!
更何况,要是咱们合伙拿下了罗田……
这不是给陛下送上了一份大礼么!
到那时,不但我家老爷,会更进一步。
诸位配合此事的乡贤,也会更进一步的!
游击将军的出身,我不敢打了包票。
但是,巡检的披挂,那最少也有十几付!”
……
程笠源嘴里的大帽子,的确很高。
可惜,在场的乡老,都是人精。
谁会被一顿忽悠,就下了真金白银的。
因此,众人只是呵呵笑着,随口附和几句。
甚至,还纷纷举杯,为他的说辞干杯。
好话说了一箩筐,却绝口不提钱粮的事情。
……
‘这群刁民,真不好忽悠!’
程笠源只觉得上火的牙根,更疼了。
他吸了一口冷气,缓缓肿胀的老火牙,只得继续道:
“诸位,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我是这么想的,咱们一样一样的来。
先说这招募民夫,编成练勇,保境安民的事情!”
“咱们先从直河乡来,赵乡贤,你先表态。
你的直河乡,两天之内,能够募了多少丁壮?”
赵姓乡老名叫赵泰,一听程笠源点了名,只得站起来。
“坐坐坐!”
赵泰刚刚起身,程笠源就笑着招呼他坐下。
嘴里更是道:
“咱们是自己人,就别来那么多规矩了。
大老爷也不在,咱们都是一家人。
这顿饭,就是咱们绑在一起的开始。
赵乡贤,你坐着说就成。”
赵泰拱拱手,说了两句感激话,这才坐下。
他沉吟一阵:
“要说丁壮……
咱们英山是山区,虽然流贼之前肆虐,人口却没有受了多大的损失。
我直河乡这边,首批能够凑了三百民夫。
程师爷,这是首批……”
直河乡是英山最大的乡。
赵泰的这个表态,自然没有达到程谷义的心理预期。
作为县太爷的师爷,又是同族兄弟,程笠源自然明白这一点。
他看了赵泰一眼,暗暗腹诽一声:
老滑头!
不过,这老东西的话,也没说死。
只是第一批,自然还能凑了第二批、第三批……
程笠源思索一阵。
虽然自家老爷,想的是人越多越好……
因为人越多,能够筹集到的钱财,自然就越多。
两人私下的商量,赵泰这边,最少也要出了两千人……
但是!
作为第一个表态的,这人倒是不好打压。
一旦这些乡老,都团结起来……
事情,就办不成了!
“一千人!”
程笠源伸出一根手指:
“军情紧急,今日革左五营在罗田。
咱们英山,可是和罗田县对县!
谁知道这些流匪,啥时候就来罗田了……
咱们既然要做,那就做到最好,要不然,岂不是徒费钱财?
因此,赵老这边,你首批要聚齐一千民壮!”
赵泰脸色一变,急忙道:
“程先生啊,咱们英山可是山区,仓促之间,哪能凑齐了这么多人呢?
三百人,已经是极限了啊!”
见程笠源脸色不对,赵泰继续道:
“就算我不睡觉,日夜奔波,两天时间,顶天也就能凑到五百人。”
……
两人唇枪舌剑一番,最后将首批民夫,定在了八百的数额上。
有了赵泰的打头,在程笠源一一点名下,很快就“集齐了”一支三千人的练勇队伍。
定下了人数之后,躲在隔壁调戏“怡红院”头牌玉姑娘的程谷义。
再索取了一个香香的吻之后,抻抻皱巴巴的官袍,来到了酒宴包间里。
“咳咳!”
他咳嗽一声,开口道:
“既然各位乡贤,一心报效国家,编练三千练勇。
本官自当上表陛下,为诸位请功!”
众人神色一变,满脸都是诧异。
咋地?
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老小子,竟然如此大方,一点好处都不要?
难道——是革左五营的消息,刺激到了这个贪官?
众人正在猜测,却见程谷义大手一挥。
默默坐在一边,始终不曾开口的刑名师爷,就站了起来。
程谷义吩咐道:
“苏师爷啊,难得英山地方如此明理。
你这就将乡贤们勇于报国的消息,写了文书,替他们索要嘉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