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征数清楚了,他笑了起来:
“看样子,今年的夏收,产量会很不错哟!”
“产量高不算啥,陛下让人刷在村里的标语,才是最大的仁政!”
王鼎也笑了。
而今,农业税三十税一的标语,已经出现在每一个村寨。
这才是对老百姓最好的朝政!
王鼎蹲在地上,伸手刨了刨麦地。
四指之下,便是湿润的泥土。
饱含水分的土层,足足一扎厚。
墒情极佳。
好兆头啊!
陛下去年迁都汉都,天下灾情就逐渐散去。
今年开年,就普降甘霖。
看今春麦苗的长势,今年怕是要迎来大丰收了。
这是天佑华夏啊!
不说丰收三年了,只要今年夏季产量能够稳住,饱受灾难的百姓,就有了一口饱饭。
能吃饱,就是盛世。
……
魏国征弯下身子,伸手刨了个土坑,将麦苗再次栽了回去。
他扭过身,掏出疲软的水管,放了一泡水,浇在麦苗的根部。
难得看到魏国征不为人知的另一面,王鼎嘴角浮现了笑意。
陛下身边近臣,都是这般的爱民。
我大明何愁不兴啊!
他扭转身子,一样“肥水不流外人田”。
只是,水管的形态,就不一样了……
两人给麦地施了肥,相视一笑。
翻身上了马,朝着已经走远的大部队追去。
……
英山全境以中低山脉为主,素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说。
因为地处大别山群山之中,因此,英山县虽然归属南直隶管辖,往来交通却很不便利。
魏国征到了松子关之后,大摇大摆的进入河南地界。
然后立刻调头,直扑英山而去。
而与此同时,王鼎族人,已经开始卖力的宣传“革左五营到来的消息”。
罗田“一日三惊”。
甚至,各地都在汇报,说是有一支身着驳杂衣衫的大军,出现在了自己周围。
消息,宛若长了翅膀一般,飞扑各地……
地处群山之中的英山县,本是罗田所辖。
南宋时期,因为罗田失陷,遂以掌握在南宋手中的罗田直河乡,设立英山县。
崇祯十四年,知县高在伦带领全城军民,抵抗张献忠,尽没。
危急时刻,何复被起复,任英山知县。
面对势力已成的农民军,何复却守住了。
凭借这个军功,成功进入了崇祯眼中,被火线提拔,调任中央。
此时,新任知县程谷义,是福王朝廷派来的。
“老爷,已经打探清楚了!”
绰号“一撮毛”的师爷程笠源,欢天喜地的进了县衙后宅。
他的脸上,靠近耳朵的位置,有一个瘊子,上面有几根黑毛。
因为“革左五营”在周围出现,着急上火,火牙发作,脸上贴着狗皮膏药的程师爷,一路小跑的来到程谷义面前。
两人本是族兄弟。
按照排行,程谷义要问程笠源,喊了一声三哥。
在私塾的时候,程笠源甚至要比程谷义的学问都还要好一些。
然而,考取了秀才之后,因为长相问题,程笠源受了排挤。
无法拜了名师,就意味着科举走不下去了。
万幸的是程谷义虽然磕磕盼盼,却也算得上是一帆风顺。
就这样,本就是同族兄弟的程笠源,当了族弟的师爷。
在士人群体,这叫做“投亲”。
当然,严格意义上来讲,这个词汇是不能在这里用的。
因为投亲——指的是举人、国子监生。
就是投靠亲友,充入幕僚的意思。
……
程谷义正在逗弄刚刚被人献上来的一对金丝雀。
闻言,他将手中的米虫,全部放进食盒内,吹着口哨,逗弄了一下金丝雀。
见那一对漂亮小鸟,慌乱的上蹿下跳,这才笑嘻嘻的关上了笼门。
“说吧。”
程谷义坐在了椅子上。
程笠源微微欠着身,一脸喜色的道:
“我亲自问了好些人,都说那革左五营,正在罗田境内晃悠呢!
听说,罗田县都四门紧闭了呢!
看架势,罗田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哦?”
程谷义眼睛一亮:
“这倒是个好消息!”
可不是好消息么!
革左五营的死灰复燃,让他一日三惊。
因为大山的阻挡,使得他这里,很难得到朝廷(福王朝堂)的支持。
也就是说,一旦革左五营到来,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以及,县内的百姓……
然而……
人心不古啊!
那些屁民,竟然不支持自己!
不就是让当地商贾,给自己出了几顿“迎风酒”么。
这可是官场的规矩!
身为知县老爷,我容易吗我!
程谷义靠在椅子上,恨得咬牙切齿。
江南文人多。
今上继立大统之后,想要当官求职之人,宛若过江之鲫。
不掏钱送礼,谁给他一个实缺?
人家连自己的门人、党人,都安排不过来呢!
为了这个知县老爷的位置,他可是整整花了五千雪花银。
好不容易当了大老爷,这份钱,难道不要捞回来啊!
再说了,这天下,今日你打过来,明日他打过去……
谁知道哪一天,他这个知县就当到头了!
还是趁着手中有权,赶紧捞回来为妙!
就这样,程谷义上任的第一个月,就安排了好几场“乡贤酒”。
说是请当地乡老吃饭,认识一下英山的当地乡贤,也好官民合作,大家一起为朝廷出力。
然而……
这酒,不是那么好喝的!
不揣着银子,你看看这酒楼的门,能进去不?
程谷义当了大半年的知县,这酒席,就摆了十几场。
这不,刚刚才“迎娶”了第八房姨娘。
……
这些门道,本来是官场固有的规矩。
恨只恨,何复那厮,开了一个坏头!
那家伙虽然也让当地大族出了钱。
然而,却是用在了修缮城池,完备军械上。
甚至,每一分花销,都亲力亲为,做出了账目,张贴在城门口,张贴在衙门告示上。
有了前人的“打样”,他这个后来者,就举步维艰了。
程谷义一月娶了仨。
打定的主意是——革左五营到来之前,赶紧多捞几把。
一旦形势不对,卷钱跑路…
谁特娘知道,人心不古啊!
那第八房姨太太,竟然只收到了一百多两“贺礼”……
…
“老三呐,加上这次的贺礼,咱们送回去多少钱了?”
程谷义开口问道。
“老爷,已经送回家一万七千两银子了,咱们手上,还有四千多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