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悠悠,蒸汽突突。
一尾小舟横行波上。
船不见帆,
亦无童子操船桨。
两人横坐笑谈。
赤壁正在水下方……
……
朱由检哈哈大笑,只觉得这一生值了!
“王老,朕恨不早生,未能见到前人风骨!”
朱由检屹立船头,渺渺江水,接连天地。
河风,卷起了朱由检的衣袖,飘然若仙。
王徵的话语也依旧爽朗:
“遥想当年,万历爷援朝抗倭之时。
有横锁拦江,以水雷悬挂其上,但有倭船触碰,便能爆炸一片。
这些沿江设置的绳索,伴随着船只的前行,会贴近船只两侧,这样一来,最少有十几枚水雷在船舷爆开。
管他倭船如何坚固,总会被炸成了碎片。
船上的倭寇,无不落入水中,喂了王八。”
“又有以牛鳔所制的《水底龙王炮》,内里装载火药,依靠四周数个充满了空气的尿脬,作为浮力,隐藏在水底。
匠人们经过计算之后,增删配重,使得水底龙王炮的定深各异。
这里面,或是以信香作为引爆定时器,或是以碰撞带动钢轮压火击发引爆。
前者以充当诱饵的快船,引诱敌船进入布设水雷的区域,炸毁敌船。
后者多为预防性防御武器,作为兵力薄弱地带的奇兵。”
朱由检大奇,问道:
“这水底龙王炮所用的牛鳔,可是牛储存尿液的尿脬?(读音sui、pao)”
“哈哈!”
王徵大笑:
“陛下,不管是臣的兵书,还是先贤所著,都是只有其所以然,而无之所以然。
若非钻研兵法之人,将兵书给他,也是无法还原的!
因为最精髓的部分,都只有口口相传的啊!”
“哦?”
朱由检大奇。
这个说法,倒是只在民间有传说,也就是所谓的传子不传女,传媳不传女,留一手,留棺材板……之类。
王徵哈哈大笑,双手比划了一个西瓜大的范围,笑道:
“陛下呐,牛尿脬只有这么大,这里面能装载多少火药呢?
不过三两斤而已!
若是——真的只有这么大一团火药,怎么能够炸沉了船只呢?
更何况,当年我朝可是第一发水底龙王炮,就炸沉了倭国最大的战舰啊!”
王徵很是得意,他脸上露出了自得的笑容:
“咱们这些研究军器的,谁不知道将好东西藏着掖着呢!
那水底龙王炮,我们记下的兵书,都清清白白写的是牛尿脬!
但是,这是障眼法啊!
我们真正用的——是牛胃啊!”
王徵的脸上,挂满了属于理工男的奸诈。
他乐不可支:
“一副鞣制好了的牛胃,最少能装了百斤火药。
只有这么多火药,才能将船只炸碎啊!”
王徵哈哈大笑。
朱由检不由恍然大悟。
他想起了一件往事。
曾经有电视台播放过对宋朝八牛弩的仿制……
结果,那仿制品竟然只能射击了170米……
我尼玛,那八牛弩,可是在张环手上,完成过七百步(1536米)一箭绝杀萧挞凛的伟大战绩啊!
……
这里面,怕是不单单是缺少真实制作方法的原理。
怕是,就连能找到的原理,必然也是被动了手脚的。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威力太大,故意河蟹……
毕竟,太不利于稳定了……
朱由检猛然想起一物,开口道:
“王老,朕曾听闻军中有一利器,乃是空心炮弹,内填火药,待飞临敌军上方,凌空爆炸,将内藏利器洒向敌人头顶。
不知此物究竟是什么样的?”
“陛下说的那叫毒火飞炮!”
王徵解释道:
“此物也是嘉靖年间,大行于世的。”
“此物需要特制火炮,形似大号碗口铳。
炮弹是空心,里面装十两火药,分别有炮捻,两个炮捻是缠在一起的。
这么一来,在发射的时候,炮弹的炮捻就会被点燃。
待火炮内的火药,将炮弹推送到敌军阵地上方,炮捻正好燃烧到炮弹内。
点燃了内藏火药,炸碎炮弹,将碎片投射到敌军阵地上。”
王徵摆了摆手:
“因为敌军不是固定位置,是以,在发射的时候,需要提前特意将炮捻长度固定好了。
通常射程都是在两百步左右。
也就是说,毒火飞炮只打冲锋的敌人。
当然,若是随行有能人,则会随机调长炮弹印信,这样射程就会变远一些。
不过,行军打仗,最忌繁杂,因此,军中一般都是只打固定距离。
也就是说,出现在战场上的毒火飞炮,射程都是两百步左右。
正因为有这么多弊端,这东西不咋常用。”
朱由检越是了解,心中越是愤怒。
他不由得想起了戴梓。
这位造出了低配版加特林的能人,被发配宁古塔了。
哦……
推手就是南怀仁!
还有那女科学家王贞仪……
全家都被流放宁古塔……
我大清用装备了六成火器的半现代化军队,征服了华夏。
转身就高喊着——我大清骑马砍杀得天下,禁绝火器……
兀那千古名君雍正,更是裁撤绿营火器……
以至于打一个葛二蛋,竟然——京师八旗家家披麻戴孝……
一败涂地!
在我大清的仁义治国下——
五千年煌煌华夏,沉沦数百年……
最后更是四外六夷,胆敢称兵犯我大清者,虽远必割、虽小必赔!
……
王徵说的口沫横飞,朱由检却魂游天外。
“陛下!
陛下!”
王徵连喊了好几声,才将朱由检唤醒。
“陛下,那里是什么地方?”
王徵浑然没在意皇帝的神游,他指着江边一处,开口询问道。
朱由检扭头看了看,只见亲卫们正卖力的划船,跟在了蒸汽机船的后面。
朱由检这才顺着王徵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朕让人成立的水力纺织作坊。”
王徵指的地方,正是张书堂负责的纺织厂。
“水力纺织?”
王徵大喜:
“陛下身边有能人啊,这都鼓捣出来了?”
他看着那一座座高耸的水车,和一座座宽广的纺织厂房,脸上挂满了笑容。
“江南以纺织闻名于世,豪绅并地种植桑麻棉,大族广开作坊,使得江南富庶。
这是他们的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