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廉终于明白了——皇帝为什么明知道清查田亩,会招致士绅阶层的敌对,却还强行推动了对田亩的清查!
面前这群笑容木讷的老百姓,才是真正顶天立地的那群人啊!
王廉想起了陛下给“忠义祠”题的那幅字——凡我华夏子民,都当为华夏历史上有名的、无名的、被铭记的、被遗忘的英雄而叩拜!
……
“洒家代陛下,谢过诸位的深明大义!”
王廉弯腰长拜。
王廉的行礼,吓了众人一跳,他们急忙纷纷弯腰回礼。
若不是里正赵全有一直都在说陛下废除了跪礼,他们差点就要跪下了。
“诸位,陛下知道咱们刚刚有了点家业,都不容易。
陛下说了,只要有人前去干活,每人每天十枚铜钱!
钱不多,但是,陛下也很艰难,只能尽量从不多的钱财里,为大家准备一点微不足道的报酬。”
王廉站直了身子,眼睛已经变得有些发红了:
“诸位,你们只管放心!
这个钱,由咱们内宫的儿郎,发给大家,陛下不让官府经手!”
“还是陛下对咱们好啊!”
李树根呵呵的笑着。
这感情好,出了徭役,还有钱拿啊!
百姓们也纷纷露出了真诚的笑容。
皇帝让咱们干活,还给咱们发钱……
这种好事,破天荒来,也是头一遭啊!
更好的是,陛下还定下了不准官府经手,直接由王公公这样的内臣,给咱们发!
皇帝他老人家,对咱们小百姓,当真是没话说啊!
王廉看向赵全有:
“赵里正,你统计一下村里会烧砖的百姓,以及会泥瓦匠的百姓,还有木匠,这个也是需要登记的,你将匠人们和力夫分开登记。
三天后,将名单送到镇上去,洒家在那边等着你。”
赵全有急忙应了是。
王廉跳下了石磨,谢绝了赵全有让他留下吃饭的挽留,翻身上了马。
“王公公,您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也要喝口水再走不是!”
百姓们一脸的不舍,纷纷开口挽留道。
赵全有知道王廉必然是还有别的村子要跑,他快步朝着自家跑去。
不多时,就气喘吁吁拖着伤腿,一瘸一拐的跑了回来:
“王公公,您这一来,匆匆而来,咱们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刚刚从山里打了几只兔子。”
赵全有手中提着两只灰色的野兔,就要朝王廉的马鞍上挂。
嘴里更是连连道:
“咱们皇恩村,还不富裕,拿不出什么好东西,这两个野味,公公路上吃。”
“不了,不了!”
王廉急忙拒绝,他笑道:
“里正也知道陛下的严令,你可不要害了我。”
赵全有一拍额头,自己怎么就忘了这一茬。
王廉呵呵一笑,将野兔塞给赵全有,拱手抱拳:
“赵正和乡亲们的心意,洒家领了。”
王廉又给众人行了拱手礼:
“诸位,若是陛下没有给洒家派了别的差遣,那么修建城墙的时候,诸位应该是还在王某坐下听用。
到时候,诸位可不要藏拙啊!”
众人急忙道:
“王公公放心就是,咱们皇恩村的儿郎,不会拉稀打摆子!”
王廉点头笑道:
“那就提前祝我们早日完成任务了!”
他哈哈一笑,拍马离去:
“洒家走了,诸位免送了!”
身后,是一群翘首相送的百姓。
“王公公,路上慢点啊!”
……
不过是区区几天时间,皇帝招募役夫,修建城池的消息,就传遍了京畿周围。
无尽百姓,都知道了这件事。
皇帝陛下招募役夫,准备修建城墙,但是,却按照力夫的标准,给出了十枚铜钱一天的报酬。
忙完了地里活的百姓们,踊跃报名,几乎村村壮劳力都为之一空。
甚至,就连南阳那边的流民聚集地,也有流民表示要前来为皇帝做工,哪怕是不要钱也行!
已经受了陛下两个多月的恩养了,眼下陛下有事,咱们流民也该搭把手才是……
……
就在宋应星忙着绘制护城河地图的时候,一行人,被锦衣卫好手,捉拿进了光化城。
却原来,高文采已经从徽州歙县回来了。
他不负众望的带回了黄澍的一家子。
时间,刚好只有九天!
“陛下,微臣不负君命,成功的将黄澍一家子共47人,给捉拿了回来!”
高文采一脸的风尘仆仆。
虽然来回都是一路坐船,然而来回三千里,他只用了九天时间,就打了一个来回。
足见——高文采一路昼夜都在前行,就没停过。
“善!”
朱由检丢下毛笔,抬头似笑非笑道:
“你在徽州,可有遭受了刁难?”
高文采挠挠头,不好意思的道:
“那没有……
微臣不敢知会徽州官府,自从到了南直隶境内后,微臣就让人换上了百姓衣衫,以商贾的名义一路疾行。
正好,黄澍家在集镇上,并未在县城内。
微臣踩好了点子,直接绑了就走……”
高文采哪里敢通知徽州府哟!
那可是连朝廷的兵马,都敢屠了的官匪窝!
他带着的两百人,若是正大光明的前往捉拿黄澍一家,怕是连尸骨都要被人家拆了。
兴许——连徽州都踏不进去……
“哼,徽州……”
“恶人还要恶人磨!”
朱由检伸手敲敲桌子,嘴里嗤笑一声,也没多说言语。
停了一会,朱由检开口道:
“你去唤陈奇瑜来。”
高文采行了礼,趋步退下。
不多时,陈奇瑜来到了衙门内。
“微臣陈奇瑜参见陛下,问陛下安。”
“朕安,陈先生也安?”
朱由检笑着回了一句,对王承恩道:
“给陈先生赐座。”
王承恩搬来锦凳,请陈奇瑜在一边坐下。
君臣坐定后,朱由检道:
“前些时日,朕与范先生在醉满楼所见之事,陈先生早已得知了吧?”
陈奇瑜点头:“陛下,臣已经知晓了。”
眼见皇帝说起了这个,陈奇瑜心中明白,陛下这是要拿黄澍开刀了。
公平来讲,陈奇瑜的能力,在明末文官之中,是能排入前三的。
不管从朝堂政治来讲,还是从战略谋略来讲,这都是一个绝对的大佬。